眨眼間,那三人就在一丈開外站穩了腳跟,慢步往前靠近了來。
走在前面些的,是一年輕後生,五官均勻,身材修長,一身白色袍子。走在後面些的兩人,五十來歲,穿着講究,面相一般醜陋,兩雙眼睛卻金光閃爍,好似前邊有着一道亮麗的風景等着他倆去欣賞。
張天昊朝來人好好認了認,年輕後生不相識,後邊兩個粗糙的漢子卻有些眼熟,好似在那裏見過。細細想來,不禁詫異,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陰山二怪」金氏兄弟怎麼敢出現在這裏。
三人在大約五尺處打住了腳步,陰山二怪盯住張夫人母女倆樂看了幾眼,歡聲道:「張天昊,這是你家夫人跟你家女兒嗎?長的真討人喜歡。」
張天昊懶得搭理金氏兄弟,朝那年輕後生說道:「不知閣下何人,找我何事?」
年輕後生手中紙扇一展,上前兩步,輕描淡寫道:「張大俠,何必多問,去了不就知道了。」
張夫人見那後生長相俊美,本有着幾分好感,但聽其言語不堪入耳,立馬生厭起來,冷冷說道:「不去又能怎樣?」
年輕後生歡歡一笑,轉向陰山二怪,道:「你們說,張大俠不去會怎樣?」
陰山二怪跳上前來,將張夫人母女倆的美貌吸進眼球,呵呵一笑,樂樂地說道:「不去好!男的變死屍,女的變人間尤物。」
張天昊見着陰山二怪那一副嘴臉,心中有些隱隱不安,只因他知道,陰山二怪武藝高強,無惡不作,武林正道人士個個都想挖出他們的心肝,好來個揚名立萬。可不知是金氏兄弟命大,還是怎麼的,去捕殺他們的人,沒一人回來過。
年輕後生見張天昊手中寶劍握緊了來,連忙喊話道:「張大俠,你還是去一趟的好。若真動起手來,沒個輕重,誤傷了你老婆、女兒的花容月貌,那就可惜了。」語氣間,極盡要挾之意。
在自己的地盤,怎能受這種要挾。張夫人氣從心起,拔出寶劍,朝年輕後生疾刺過去。
年輕後生淡淡一笑,兩個手夾住寶劍,全力一折,劍身斷了兩寸,順勢一腳踢向張夫人的腹部。張夫人慌忙躲過,短劍砍向青年後生的肩膀。年輕後生一避,一掌拍在張夫人的胸前,張夫人向後飛出。
張大俠上前一掌托住夫人的後背,後退半步,勉強停了下來。
年輕後生冷言道:「張大俠,去還是不去,你說句準話的好。」
張大俠遲疑道:「去又怎樣?」
年輕後生輕笑道:「去,你跟我們走,其他人自便。」
張大俠看了妻子、女兒、三個徒弟一眼,見一個伉儷情深,一個如珍似寶,三個衣缽傳承,心中好似有太多的放不下,苦苦一笑,回話道:「好。」
年輕後生臉色一悅,手掌往西北邊一伸,歡言道:「張大俠,請!」言語落,帶着陰山二怪往西北邊的樹林走去,步子輕盈。
張大俠看了年輕後生後背一眼,轉身面對妻子,道:「若雲,我去了,護好孩子們。」未等妻子回話,跨步向那三人跟了上去。
張夫人目送着丈夫的後背,差點擠出眼淚,溫言道:「你要當心啊!」
張大俠沒有回頭,跟上三人的背影,兩三個縱步,消失在五人的視線之外。
張燕兒走到母親的身邊,挽着母親的手,不解道:「媽,爹爹這是怎麼哪?」
張夫人望着丈夫消失的那片樹林,兩眼空空,噓聲說道:「有什麼為什麼!陽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言語落,扔掉手中那柄斷劍,攜着女兒,帶着三個弟子,朝着西邊走去,時不時回頭眺望一下那片樹林幾眼,只見樹木隨風涌動,像極了依依不捨的情意。
五人出得林子,走在一條已來來回回走了成百上千次的山路上,不小心將裹藏在心頭的苦味增添了幾分,只因見到了前邊不遠處有家『成記小酒館』。
以前他們只要打這裏經過,張天昊都會讓他們停下來,坐到茶棚下喝杯茶,歇一歇。有時一個興致來潮,要上一兩壺酒,點上兩三個硬菜,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喝上一杯。
五人路過飯館門前的茶棚,蕭若雲見四個孩子腳步略顯懶散,便打住腳步,走向一張松木桌子,圍着坐了下來。
很是不巧,剛才在林子中跟張天昊比劍的那個乞丐白玉天也在,正坐靠在南邊的一張桌子旁,樂氣騰騰地吃喝着,沒有注意到有客人來。
張燕兒朝白玉天那兒望了一眼,見桌上擺滿了酒菜,一大壺酒、一大隻雞、一大隻豬蹄、一碟牛肉、一盤南瓜、一大碗米飯,自娛自樂地吃喝着,很是來氣,走了過去,搶過他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摔,怒目而視。
白玉天很是不解,很是無辜的眼神送給張燕兒,道:「姑娘,我自己買杯酒喝,礙你什麼事了嗎?」
張燕兒道:「不礙我事,我看那酒杯不順眼。」
「行。」白玉天拿起茶杯,喝掉茶水,倒了半杯酒。
張燕兒一把奪過,順手一扔,比先前的酒杯扔的更遠。
白玉天起得身來,道:「姑娘,就一個酒杯跟茶杯,它們那裏得罪你了?」
張燕兒冷冷一眼,微微咳嗽兩聲,好像是被白玉天身上的異味嗆到了,懶得回話,轉身離開。
「莫名其妙!」白玉天坐了下來,提起酒壺,一切照舊,吃喝起來。
張燕燕回到座位,斜看白玉天一眼,見他像什麼事都發生過一般,吃喝的津津有味,心裏很是難受,嘀咕道:「這麼多好東西,你吃的下嗎!撐死你。一頓飯吃的這麼好,也不知道去買件好衣裳換上,穿的這麼破爛,還臭氣喧天,一點都不像個年輕人,好討人厭。」
白玉天這種話聽的多了,不差張燕兒這幾個嘀咕聲,只顧吃喝,三兩下就將那隻大豬蹄消滅了,再來個兩三下,那隻雞跟那壺酒也被消滅了。將滿是油漬的手掌在自己那髒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拿起筷子,吃起米飯來。
店家在一旁觀看,見虛驚一場,歡歡喜喜地提着一大壺茶走了來,擺好茶碗,順手給張夫人倒上一碗茶,對着蕭若雲微笑道:「夫人,你們要來些什麼吃的?」
張夫人剛要出言,話兒卻被女兒接了去。
「兩隻雞,一大盤牛肉,一壺酒,五碗陽春麵。」燕兒見白玉天吃的那麼好,自己比他穿的好,長的更好,可不能落了下風。
「稍等片刻。」店家將茶壺放在桌子中央,很是歡喜地走了開去。
白玉天聽着張燕兒的聲兒嬌嫩清甜,猶如鶯歌燕語一般好受,心頭兩個歡愉,不自覺地轉過頭來,朝張燕兒這邊瞧了瞧,等眼睛得到了滿足後,送上半個微笑,回過頭,接着吃他的。
張燕兒在白玉天送上微笑的那一剎那,猛然間發現,這小子生的其實並不難看,一張白淨的瓜子臉上,鼻樑又高又直,嘴唇厚薄適宜、大小合度,眉毛長而清秀,兩個眼睛就像兩個大燈籠,不僅有神,還散發着縷縷清輝。要不是在林子裏逼着她爹爹跟他比劍,讓爹爹進退無度,丟了不少自尊心,還引來了那三個壞人,或許真能得到她的一份好心情,最少會說道說道,他該去洗個澡,買件漂亮的衣服換上,免得讓人看着難受,聞着生厭。
店家端來酒菜,上上桌,蕭若雲將酒壺遞給廖新民,給女兒斟滿茶水,拿起碗筷,吃喝起來。五人一個「手忙嘴忙」,兩個「對花啜茶」,三個「對酒當歌」,盤子空了,酒壺也被風吹到了一邊。
五人閒着無事,除了拿茶壺出氣,就是盯着空盤子看個不停,店家也很是識趣,端來五大碗熱乎乎的麵條。
麵條上桌,剛等店家轉過身去,還未邁開步子,廖新民三兄弟就拿起了筷子,將麵條裹到了嘴裏,不知燙,遺忘了斯文二字。
燕兒見師兄們吃的歡愉,也不好太過嬌氣,勉勉強強地拿起筷子,攪動起麵條來,很是優雅地往小嘴裏送,細嚼慢咽,好有教養。
「店家,結賬。」白玉天摸了摸肚皮,打了個嗝,對着旁邊的屋子喊話道。
店家快步走了來,歡言道:「白公子,你吃好了!」
白玉天拿起茶壺,將最後一點茶水吞入肚子裏,微笑道:「吃好了。多少錢?」
店家右手扳着左手指頭數了數,笑答道:「加上昨天一頓,一個宿頭,約一兩銀子。」
白玉天臉露難堪之色。
店家見之,笑容略減了幾分,猜不透白玉天是口袋裏銀子不夠,還是嫌他收費貴了些。見白玉天用他那隻髒兮兮的右手揣入髒兮兮的衣兜里,拿出了一兩髒兮兮的銀子,往髒兮兮的桌面上一放,連忙打滿笑容道:「白公子,要不再來杯好茶?我請你。」
白玉天站起身,拿好桃木劍,微笑道:「不了,水喝多了尿多,我還得找人比劍去。」
店家從桌子上拿過銀子,好言好語地說道:「白公子,平平淡淡過日子其實挺好的,沒必要四處找人打打殺殺。掙到了名頭又怎樣,還不是一樣的吃飯,一樣的睡覺,一樣的找個女人,一樣的養家餬口,一樣的老去,一樣的等死。富貴榮華,顯赫名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沒必要太過於執着。」
白玉天呵呵一笑,道:「辛大叔,話是這麼說,可願不願意這麼做,就得靠個人了。」
店家笑答道:「那是,那是,那預祝白公子事事順心。」
「多謝!」白玉天將桃木劍往肩頭一抗,大踏步往西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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