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不說秦瑱那邊定計取城,陳蘭自入當塗之後,便每日令人外出探知敵情。
因他知劉備頗有用兵之能,又兼身負重任,不敢懈怠。
可每日不見敵軍動作,心下越發慌亂。
又兼現在袁術軍大勢如此,他也對前景一片迷茫,每日哀嘆不止。
麾下眾將校見之,皆不知緣故,唯有一同鄉,也是廬江人士,喚作許陀,與之有故,見其模樣,不由問道:
「我見將軍每日哀嘆,不知何故?」
陳蘭聞此,搖頭嘆氣:
「便是說來你也不知,因嘆主公無故稱帝,卻惹諸多禍患!」
「今聞曹操起兵八萬,敗我軍於汝南。」
「如今劉備等人又率眾犯境,如此下去,屬實不知我等前路何在!」
算起來,他並非袁術舊將,是因袁術奪取揚州,方才前來投靠。
他來投靠之時,袁術正是如日中天,又有孫策四處征戰,當真有明主之資。
他投入袁術麾下,自是為了奔一個好前程。
可不想這才幾年時間,袁術稱帝,頓時引來了群雄齊攻。
他雖無甚智謀,卻也能看出袁術大廈將傾,不能長久。
現在又領着這點兵馬抵抗劉備,即便成功也得不到什麼獎賞,若是失敗,那就是身首兩地。
這種情況,很難讓他沒點小心思。
可他一說完,許陀便上前低聲道:
「將軍莫以小人卑鄙,小人也知些俗理。」
「常言道:『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即是袁術不能輔佐,不如另尋他路!」
「我等從廬江隨將軍而來,皆以將軍唯命是從,將軍豈無此意?」
陳蘭一聽,頓時眼睛一眯道:
「汝此言是欲勸我降了劉備?」
那許陀聞言,便是咧嘴一笑道:
「劉備何人?不過一郡國之地,難成大事,要降也當降曹公!」
「不過曹公遠在汝南,實難與之。」
「即是大事未定,不妨先脫了袁術,自己做主,待來日大局定下,再行決定進退之路。」
陳蘭聽得這話,不由暗自思慮了起來。
許陀這話有道理,雖說袁術要完蛋了,但降劉備是不可能的。
畢竟劉備自己都朝不保夕,他有兵馬部曲,怎麼可能跟着劉備混!
現在既然袁術不行了,他不如自己單幹。
若是有機會,就招兵買馬,稱霸一方,若沒機會,來日看誰能投,再投也不遲。
思來想去,陳蘭心中憂慮頓消,起身道:
「此事待返回壽春之後再議!」
他想着,自己一個人幹這事不保險,索性回到壽春,拉上同鄉雷簿一道反了袁術。
許陀見此,心知陳蘭已經動心,便不再勸。
不料二人剛談完此事,便見哨騎來報道:
「將軍,大事不好了,我軍今日探查劉備軍營,發現敵軍已經撤營而去!」
「劉備撤營而去?」
陳蘭聞言,頓時大驚道:
「劉備去了何處!」
那哨騎搖了搖頭,忙道:
「小人亦是不知,只知昨夜劉備軍還在城外!」
許陀見狀,不由諫言道:
「將軍,或是劉備見取不下當塗,調頭去取其他城池也不定!」
「他們若去,咱們也無需擔憂!」
「哪有這等好事!」
陳蘭一聽,便沉聲道:
「現在劉備進軍於此,要麼西進,要麼南下。」
「無論是取下蔡,還是取西曲陽,都能探知壽春之狀!」
「若不探清彼等去處,咱們返回壽春,必被責難!」
他當即振作起了精神,忙下令道:
「速去探明敵軍動向,務必知曉敵軍何日離去!」
下完此令,陳蘭一面讓士卒外出探查消息,他親自率領千餘兵馬行出城來,直入劉備軍大營,卻見營內已然空空如也。
陳蘭畢竟是宿將,經驗豐富,直接來到劉備軍做飯的土坑邊上,拿手摸了摸炭火餘燼,又見遠處火坑之中炭火還在燃燒。
一見此狀,陳蘭頓時面色一白,驚呼道:
「不好,敵軍早有異動!」
許陀見之,不由奇道:
「將軍這是何故?」
他一說罷,陳蘭便回身怒罵道:
「何不智也,敵軍灶火一面將燃,一面將熄,可見敵軍早已分兵,非是昨日方才離去!」
灶火對古代將領來說極為重要,即是判斷敵軍數量的關鍵,你也能通過敵軍留下的灶火,判斷敵軍動向。
現在劉備軍一部分灶內有火,說明昨晚上這部分兵馬在。
可那些沒火的灶,卻預示着劉備軍一部分兵馬早已經離開了營帳。
意識到這點之後,陳蘭已是通體發涼。
因為劉備軍這一部兵馬可能是去奇襲下蔡,也可能是知道他們正在遷都,悄悄跟着去了!
要是奇襲下蔡那還好,若是去了壽春,那問題就大了!
他能不能脫出去先不說,就他返回壽春,也少不得人頭落地!
即便他現在離去,就按袁術的性格,他的家小必然難保。
故而在怒罵了一聲之後,他急忙回身道:
「速去調集兵馬,若探知敵軍蹤跡,隨我追趕!」
眾將聽着,亦是大驚,急忙回城準備。
結果剛一入城,便見探子回報道:
「將軍,大事不好了,我等在外探知,聞說淮河上昨夜似有敵軍西去!」
聽得淮河二字,陳蘭心中大驚,急忙高呼道:
「追擊,隨我追擊!」
淮南水脈縱橫,雖說因為旱情,淮河減流,可水脈卻還是通的。
劉備從淮河去,可直接通過水路奇襲他們的遷都隊伍!
正是怕什麼來什麼,陳蘭此時已經方寸大亂,急忙率軍一路朝着西方追來。
一路連追半日有餘,不見劉備軍蹤影。
陳蘭正是憂心之時,忽聽一聲疾風響起,便見一支長箭不知從何處鑽出,直接射殺了他身旁親衛。
下一秒,大量箭矢便從林中射出。
只聽遠處一聲大喝道:
「敵將何往,燕人張翼德在此!」
一聲大喝喊出,數千兵馬便從林內鑽出。
陳蘭一見,心神大駭,驚呼道:
「敵軍有埋伏,速退,速退!」
他麾下兵馬陣勢將亂,剛要回軍,卻見身後又有一支兵馬殺出,正是劉備親率兵馬殺來。
一處林中兩頭堵,陳蘭只得高呼道:
「隨我入林!」
他一聲喊罷,便要入林,卻見林內塵沙揚起,似有無數兵馬,又有弓箭手射擊,突出不得。
陳蘭無奈,只得率領兵馬朝着淮河岸邊突進。
一路將行,又見一將追來,正是徐盛在此伏兵,陳蘭一咬牙,上前便戰。
戰不及三合,他只覺手腳發麻,難與其戰,自是虛晃一槍,撥馬而去。
好不容易脫出戰陣,卻見身後只餘數百人,五千兵馬幾近全軍覆沒。
他心想回去整軍,可想到張飛那張黑臉,便是心驚膽顫,打消了這等念頭。
無奈之下,陳蘭只得率領殘部朝着當塗返回。
這一路上,思慮前事,但覺背後發涼。
敵軍如此動作,可見已經探知了壽春之事。
可探知此事卻又不動,看似離去,實則又在設伏,當真讓人看得雲裏霧裏,不覺中了敵軍之計。
「但不知何人算計,如此了得?」
他如此說着,只覺前路越發渺茫,以前可未見過劉備軍這麼能打!
現在劉備軍都能這樣,袁術拿什麼抵抗這麼多家?
早知這般,他便直接帶着兵馬脫了袁術就罷,搞得現在兵馬也沒了,又當如何脫去?
想到此地,他腸子都悔青了,正思慮間,卻見遠處行來數十殘部。
看清眾人樣貌,陳蘭便是大驚道:
「爾等怎在此處?」
原來這些人正是當塗城內守備兵馬,當前之人正是守將。
而他一問出,那守將便大哭道:
「今日將軍離去之後,不及兩個時辰,便有一支人馬返回,說是將軍心憂當塗防備,讓彼等前來協防。」
「末將心說將軍謹慎,定無異處,便開門將其迎入。」
「不想此軍卻是敵軍假扮,趁勢殺入了城內,末將等不敵,當塗已陷於敵手!」
陳蘭聽得這話,不由一拍大腿道:
「大耳賊竟如此狡猾!當真不為人子!」
不僅設謀敗了他兵馬,還藉此取了城池?
這下可好,他不僅兵沒了,城還沒了,這讓他怎麼守?
而那守城將見陳蘭如此,便知陳蘭必然兵敗,只得問道:
「將軍,這回咱們去哪兒?」
陳蘭聞言,自是沒好氣道:
「還能去哪兒?先返壽春再說!」
有兵馬,他自然能脫出袁術,現在沒了兵馬,難道帶這幾百人上山當賊不成?
事到如今,他只得率領殘部朝着壽春方向返回。
卻說劉備這邊,陳蘭一去,其麾下兵馬便開始潰逃,劉備久經戰陣,看準機會,便開始勸降。
直接勸降了三千餘人馬,只有千餘人潰散而去。
而他們這一戰,損失不過數百人,自然又是一場大勝。
這邊剛把俘虜收攏好,那邊就傳來了陳到已經攻陷當塗的消息。
劉備一聽,便是大喜道:
「虧得軍師之計,此戰我軍又獲大勝!」
張飛徐盛等人此時也是領軍返回,聞言自是稱讚秦瑱之能。
然則秦瑱只是笑了笑道:
「明公還不得高興,現在當塗陷落,我軍可趁勢奪取上蔡,徹底掌控淮河水脈!」
劉備聞言,自是眼睛一亮,驚喜道:
「軍師還有奪取下蔡之策?」
「之前奪不得,現在卻是能取了!」
秦瑱笑着,上前便在劉備身邊耳語了幾句。
劉備聽完,便即笑道:
「一計謀三事,今日方知軍師用兵之妙也!」
當下,他又令人整軍,朝着下蔡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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