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沒有搭理李綱的服軟,目光看向白時中,問道:「白相公也想知樞密院事嗎?」
「臣不敢!」
白時中連忙表態。
皇帝不是剛登基時候的樣子,更不是太上皇那樣一心盤剝百姓,一心對外軟弱的人。
皇帝對外作戰連續取得勝利,更俘虜金國二太子,兩次獻俘太廟,以至於皇帝的威望越來越高了。
目前已經超過太上皇。
尤其是軍中的武人,對皇帝更是感恩戴德。
和皇帝為敵,不明智!
趙桓目光掃過李綱、白時中等人,冷肅的神情漸漸轉為柔和,徐徐說道:「朕一直說大宋要奪回燕雲十六州,要恢復華夏的榮耀,要追趕強漢盛唐。」
「要達到這些,光靠文官就行嗎?」
「不行的。」
「霍去病封狼居胥,是武將出身。李靖率領三千精騎奔襲陰山,一舉滅亡突厥,也是武將出身。」
「打仗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負責,靠文官是沒用的。」
「不是說文官就不能打仗,允文允武的文官有,卻不是大多數,是極少數的一撮。」
「文官有文官的事情,治理國家、安撫百姓、籌措糧草、運籌帷幄等,都是文官要做的事情。」
「武將也有武將的責任,戰場廝殺,守衛國家,以及破滅敵國等。」
「文武並用才走得遠,不要老想着要壓制武人。」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不是百年前的時代,不要一味的壓制武人,朕更不喜歡抱着祖宗之法一成不變。」
趙桓沉聲道:「未來的路,朕需要的是同行之人,需要志同道合的人。能跟得上的人,一起踏上凌煙閣。跟不上的,只能泯然眾人矣。」
李綱身形一震。
這一刻,他忽然有些自慚形穢。
皇帝曾對他說公如青山朕如松柏,因為皇帝的信任,反而讓他有些自大了。尤其對武人的壓制,是源自骨子裏的重文輕武。
該改變了。
李綱雙手合攏,拱手道:「臣李綱,謹遵官家教誨!」
楊時、白時中、吳敏和徐處仁也齊齊表態,不再去提什麼壓制武人的事情,至少明面上不能再說。
皇帝不喜歡搞黨爭。
同樣的,皇帝也不喜歡文官插手武事。
有皇帝的表態,以後知樞密院事和同知樞密院事,以及文官兼任武職的事情,就會很少了。
趙桓吩咐道:「都下去吧,好好梳理朝廷政務。之前面臨外患,沒時間精力去解決地方的混亂,現如今要調整。吏治是大問題,不改變,朝廷就無法興盛。」
「臣告退!」
李綱行禮後退下。
白時中等人也告退,一眾人走出大殿,各自若有所思。
白時中有些不甘心,試探道:「李首輔,難道咱們要眼看着官家提拔武人?你是政事堂的首輔,不能坐視不理啊。」
李綱沉聲道:「白相公有想法,儘管安排人勸諫,別想讓老夫當出頭鳥。」
白時中正色道:「您誤會了,我怎麼敢拿你當槍呢?咱們文官掌權一百多年,如今一群賊配軍要崛起,怎麼能行呢?」
李綱反問道:「剛才面對官家,你怎麼不說?」
白時中一時語塞。
他怕皇帝,自然不敢說,希望李綱當出頭鳥。
李綱臉色冷下來,沉聲道:「當着官家的面,你不敢說。」
「當着老夫的面,你就可以恣意了嗎?你白時中,認為老夫是軟柿子?還是你白時中想當首輔了。」
「乾脆老夫上一道劄子,向官家致仕,退位讓你當首輔,畢竟你也是有想法的。」
森冷的話,讓白時中臉色未變,連忙道:「我何德何能,擔任首輔呢?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他心中恨恨。
首輔是位極人臣,他自然是想的。
偏偏皇帝不給。
李綱卻不給白時中臉面,呵斥道:「白時中,這一次你胡言亂語,也就罷了。」
「如果下一次,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別怪我上奏官家,罷免你政事堂宰相的官職。」
「太上皇在位時,你做過些什麼,你心裏有數。」
「太上皇從東南回到東京城,你又做了些什麼,你難道忘記了嗎?」
「官家不追究,你就該潛身縮首,低調做事,不辜負官家的期望。」
「現如今,還想挑起我們和官家的衝突,你是想作死嗎?你要死,自己去外面撞死,別在我的面前礙眼,更不要牽連老夫。」
白時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都是政事堂的宰相,就算李綱是首輔,大家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很少真正撕破臉。
白時中哼了聲,大袖一拂離開了。
李綱向楊時等人點頭,也是心情複雜的回政事堂去了。
反倒楊時、吳敏和徐處仁比較從容。
徐處仁嫉惡如仇,一貫認同皇帝的手段。吳敏性格柔和,沒有太大的野心。楊時是支持文武並用的。
三人反而不執着。
趙桓在大殿中,也聽到太監稟報李綱和白時中的衝突,沒有放在心上。
黨內無派,千奇百怪,只要有人,自然有爭鬥和衝突的。
不影響大局就行。
趙桓安排人召見种師道,沒過多久,种師道從樞密院進入殿內,行禮道:「臣种師道,拜見官家。」
趙桓笑道:「賜座。」
太監搬來椅子,种師道坐下後,問道:「官家召見,莫非談妥了國防大學的事情嗎?」
趙桓點頭道:「朕和政事堂的宰相們談妥了。種公以少保的身份致仕,再執掌國防大學。唯獨一點,需要你自行致仕。」
种師道鬆了口氣,更是驚喜。
以少保身份致仕,對他這樣的武將來說,那是極好了。
他以年邁之軀執掌國防大學,一定能用餘生之力組建起國防大學。
這才是萬世基業!
种師道激動道:「請官家放心,臣回去後就上劄子請求致仕。」
趙桓說道:「委屈種公了。」
种師道一副欣然的神情,搖頭道:「臣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做這樣的事情才是最好的。」
「讀書人說立功立德立言,臣立過功,能轉入國防大學,那是官家賜予的機會。」
「大宋的榮耀,也必然要靠年輕人來奪取。老臣一直尸位素餐,就無法讓年輕人冒頭。」
「老臣挪一個位置,下面就可以挪動,就有更多的年輕人嶄露頭角。」
种師道鄭重道:「最重要的是,老臣這個樞密使主動退下來,定下一個規矩,老臣心甘情願。」
趙桓心中感動。
有种師道這樣知進退的人,是大宋之福,更是他的福氣。
古往今來,無數英雄豪傑年輕時睿智通達、英明神武,身居高位就昏招頻出,亦或者年邁就戀棧權位。
捨不得放下了。
放下不是一句話的事兒,更是一種修養和能力。
趙桓感慨道:「宋有種公,社稷之福!」
种師道連忙謙虛回答,他話鋒一轉道:「國防大學要建立,官家撥款多少錢呢?」
种師道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道:「十萬兩白銀,您看如何?」
趙桓心中也思考着。
十萬兩,夠嗎?
种師道見趙桓沒有立刻給出答覆,連忙道:「建立國防大學,器械甲冑、學舍,以及其他各種器材,十萬兩銀子應該不多。」
趙桓笑道:「種公寬心,朕不是捨不得銀子,是覺得建立大宋的武將搖籃,才區區十萬兩,太摳搜了。」
「剛賣了俘虜,朕給你一百萬兩白銀,高標準、嚴要求的建立起國防大學來。」
「不論是需要的戰馬,亦或是甲冑,還是器械、師資等,都要一切準備好。」
「國防大學培養的武將,不僅要能征善戰,更要忠誠可靠,要作風優良,要能打勝仗。」
种師道瞬間激動了起來。
這一刻,他明白了皇帝建立國防大學的用心,官家投入這麼多,是要締造大宋的武魂!
這才是大手筆。
种師道激動道:「請官家放心,老臣完不成國防大學的建設,願提頭來見。」
趙桓笑着勉勵。
种師道起身告退,回了樞密院後就撰寫請求致仕的劄子。當劄子送入宮中,經由政事堂轉到了趙桓的手中。
趙桓沒有批准,直接給种師道駁回了。
消息隨之在樞密院傳開,一瞬間掀起了波浪。
宗澤作為樞密副使,也清楚种師道在的好處,能替樞密院遮風擋雨。
他來到种師道的房中,開口道:「種公怎麼突然辭官致仕呢?很多人都擔心您,更有人說官家要卸磨殺驢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