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時,已是夕陽西下,眾人都覺着疲累,好在廚房也早早就備好了晚飯。辛念和秦姨娘以及孩子們一起用過飯後,幾個小傢伙便撐不住了,洗完澡回到房間倒頭就睡。
眼看夜色深沉,辛念料着今晚顧長亭許是不過來了,因吹熄燭火,卻見滿室清輝,原來月亮已經升上來。她想起譚鋒,忽然來了性致,索性換上薄緞褲褂,從盒子裏取出誅邪,來到院中,就在月光下操練起來。
這時大門還沒關,婆子們習慣了辛念練功,看了一眼便回到門房睡下,一邊還笑道:「睡吧睡吧,就是有賊來了,看見咱們姨娘這番身手,也保准嚇跑了。」
辛念舞得興起,月光下只見她身形曼妙,翩若驚鴻矯若游龍,時而凌波微步,時而流風回雪,當真靈活多變。如此直練了將近兩刻鐘,身影才慢下來,接着一招萬物回春,方將匕首回撤收勢停住。
忽聽一陣「啪啪啪」的掌聲響起,辛念也不驚奇,轉身笑道:「這麼晚怎麼還過來了?」
顧長亭從街門外走進來,微笑道:「若非這麼晚過來,險些錯過月下美人舞劍,豈不抱憾?」
辛念看着手中匕首,淡然道:「不是劍,是誅邪。我想着合該用它,誅盡一切邪祟。」
「好端端怎麼忽然想起這個來了?倒像是話中有話似的。」顧長亭注目看着辛念,於是辛念便明白了。
她將匕首插回鞘中,沉聲道:「許久沒練武,有些生疏了,從今日起,我應該將荒廢的功夫都撿起來,方能保護自己和孩子。」
「你當我是死的?要勞駕你保護自己和孩子?」顧長亭摟住辛念肩膀,一邊往屋裏走一邊輕聲道:「到底怎麼了?可否同我說一說心事?」
辛念斜睨着他:「你都知道了還問我?不過我倒是奇怪,這事是誰告訴你的?秋姨娘麼?」
「不是。」顧長亭搖搖頭,但很快反應過來:「你還沒同我說你的心事,倒來詐我的話?」
辛念翻個白眼:「你可真是,明明都知道了,非要我親口說出來。好,我就告訴你,今兒個在小樹林裏,我遇見譚鋒了,那廝挾持了秋姨娘,引我過去見面,還給我遞小紙條,約好了時間地點要同我詳談。如何?我的心事都和你說了,你是否能告訴我?到底是誰告訴你的,不是秋姨娘,我可真想不出還有誰。」
顧長亭瞪着辛念:「你這是不是惡人先告狀?這樣大的事,若沒人告訴我,你是不是也要瞞着我?」
辛念不肯撒謊,痛快一點頭:「這會兒的確不打算告訴你。譚鋒是個城府極深陰險狡詐的,我怕你知道後露了形跡,被他察覺,反而不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
顧長亭摟着辛念的手驀然緊了一緊:「你竟還要同他虛與委蛇麼?不行,我不許,這太危險了。」
「有什麼危險?他這會兒還想着利用我呢,我只要假裝被他迷惑,拿出一副顧念舊情的樣子,不怕他不上鈎。到時候他要怎麼害你,我們不就清清楚楚,可以防範了嗎?」
「我即便和他斗,也要堂堂正正的斗,哪裏用得着你去犯險?」
顧長亭仍然堅持,兩人來到屋裏,辛念請他在椅上坐下,自己在對面坐了,嫣然笑道:「你是怕我孤身犯險呢?還是怕我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我怎會這般看輕你?何況有六仔和丫丫,你也舍不下他們。」
顧長亭搖搖頭:「念念,雖然我不知你為什麼對譚鋒的態度這樣堅決,仿佛認定了他是壞人,但如今的他,確實和毒蛇無異,你最好還是不要接近他,不管什麼陰謀詭計,有我呢。」
「你也不是神仙,皇上太子朝臣們,就夠你應付的了。其他的明槍暗箭,我也不能幫你,但是譚
鋒,他既然找上門來,我豈能放過?」
說到這裏,她便握住顧長亭的手,輕聲道:「長亭,我承認我不是什麼好女人,若沒有六仔丫丫,若先前沒有出清涼閣,這一世始終在那裏堅守,如今譚鋒有約,我會頭也不回同他離去。但是,現在我有六仔和丫丫,我出了清涼閣,同你兩心相許,既如此,我絕不允任何人來破壞我們一家人的和美生活。譚鋒要害你,便是害我和孩子們,我怎能饒他?」.net
顧長亭並非一點疑心都沒有,但此時見辛念說得誠懇,心下也被觸動,回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念念,我也對你坦誠心意,雖然你如此說,我也只敢信你八分,實在是我重任在肩,這端親王府的榮辱,悉數系在我身上。若只有我個人,便信你又何妨?被你害又何妨?終歸是我心甘情願。」
「長亭」
辛念眼中忽然含了淚,搖頭道:「不是這樣說,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我若害你,你便該報仇,沒有心甘情願的道理。你肯信我八分,已是對我的情意。無論你怎樣做,派人暗中監視都可,但我不能不見譚鋒,我是一定要與他周旋到底,甚至不死不休的。其餘話,你也不必多問了。」
「也罷。」顧長亭點點頭:「你既這樣說,我情知扭轉不過來的,從小你就是這樣,認準了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
辛念笑道:「這可不是我一個人,你不也一樣?連先王都感嘆,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倔強有主意的兒子呢。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究竟是誰和你說的?我打量着除了秋姨娘,也沒人看見啊。」
「是姚娘子。」
顧長亭原本就沒打算隱瞞辛念,因沉聲道:「姚娘子說,她聽見秋姨娘的聲音,急忙跑進樹林,就看見有個高大男人似是遠遁而去,我立刻想到譚鋒,問她是不是?她說沒看清對方面目,讓我來問你。」
「姚娘子?」辛念沉吟點頭:「怪不得,我也記着她是第一個跑進來的,許是譚鋒身影被她看見,這也正常。她正愁不能讓我失寵呢,好容易有這樣機會,可不是要趕着向你告密了。」
顧長亭嘆道:「她如何倒無所謂,我只擔心你」
「好了,不必再說,我意已決。」辛念捂住顧長亭嘴巴,明眸如水般看着他,悠悠道:「既然來了,春宵苦短,何不珍惜呢?」
話音剛落,人已經被顧長亭攔腰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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