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晗嘴角發出一絲苦笑,憂鬱地說道:「老三,我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怎麼想的,你難道不清楚嗎?我本來就不願意投降,遼東本就是我們遼東人的遼東,豈能容外人插手?他李翊算什麼東西,就憑他是天子任命的幽州牧,就可以把手伸到我們遼東來了?」
「老三,你不要忘記我們當初是為什麼起的兵,我們不就是為了不讓李翊把他的爪子伸到遼東來了嗎?不錯,現在我們是打了幾場敗仗,他李翊的確能征善戰。但是,想要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會打仗就能夠活下去的,也不是能打仗就活得好的,也不是能打仗就能夠治理好地方的。」
「你以為李翊帶着大軍來遼東打了幾個勝仗,就能扭轉乾坤,讓遼東的天空徹底的變藍嗎?老三,你未免太一廂情願了!從去年爆發黃巾之亂開始,我就發現了很多問題。遼東的頑症之所以久治不愈,不是遼東這一塊地方爛了,而是因為整個大漢國都已經爛了。要想恢復,不要說李翊這個只知道打仗的白痴不行,就是天子親臨都無力回天。只有徹底的毀滅它,重新來過,否則絕無治理之可能。」
「李翊他懂什麼?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因為機遇好,嗜殺如命,立了點狗屁功勞,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我面前指手畫腳,還代表什麼天子,我看着他就來氣?他懂什麼?他除了殺人還會什麼?」
公孫晗站在屋中,稍稍穩定了一下激動的情緒,繼續說道:「在遼東,有誰比我更清楚遼東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有誰比我更會治理遼東?有誰比我更有辦法恢復遼東的安定和強盛?」
「我忠於大漢,忠於陛下,此心唯天可表。」
「現在,我已經叛逆了,我還在意什麼名聲,我已經決意這麼幹。任他人怎麼說,即使後人把我說成是奸佞小人,是大漢最可惡最無恥的逆賊,我也要這麼做。我意已決。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公孫章看着公孫晗那張因為過度激動而略顯蒼白的俊臉,啞口無言。
過了一會兒,他慢慢說道:「大哥,眼前的現實是我們已經頻臨絕境,即使你想實現你的宏圖大願。我們也需要一段時間的恢復,以便蓄積力量,增加實力。目前我們的狀況不佳,無法給你足夠的力量和支撐,我們不具備和李翊的幽州軍抗衡的實力。所以,暫時的妥協有什麼不可以?」
公孫晗緩緩走到公孫章的床邊,沉吟不語。
公孫章看了看他,開口道:「我們幾十年的兄弟,一起長大,一起造反。這些事你完全沒有必要瞞我。」
「你身體越來越差,我實在不願意把這些事告訴你,讓你操更多的心,感受更多的痛苦。」公孫晗抓住公孫章的手,誠摯地說道,「但是,我不願意你誤解我,認為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有膨脹的私慾。你想想,我拋棄幾十年的清譽。拋棄先人老師的教誨,我和你一起舉旗叛亂,我還有什麼貪念,還有什麼私慾可言。」
公孫章用力回握着他的手。感慨萬分。
「老三,你的意思,還是先答應李翊的招撫?」公孫晗問道。
「對。」公孫章說道,「你私下答應門閥,拒絕招撫,給給方勢力提供刺殺李翊的機會和藉口。這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先不要說李翊麾下的五萬幽州軍,在李翊死在我們的地盤上後,會對我們採取什麼樣的報復手段,我們有沒有能力抵擋幽州軍的報復,單單就說那些門閥世族吧,假如門閥世族們迫於奸閹和天子的壓力,在李翊死後,立即派出兵力圍剿我們,我們將如何自處?這些惟利是圖的小人,什麼時候有信義可言?」
「你只想到讓遼東掌握在我們的手中,但你怎麼不想想消滅了李翊之後,朝中勢力很快就能恢復,照樣可以擊殺我們。他們才不願意招撫我們?」公孫章說道,「你想想,皇甫嵩在豫州殺死了多少黃巾軍?是因為沒有糧食嗎?不是,皇甫嵩是為了血腥鎮壓,殺破叛逆的膽,讓他們再不敢心存反心。」
「李翊就不一樣了。你看看他去年在幽州和冀州擊敗將近百萬黃巾軍,可除了在戰場上陣亡的黃巾軍之外,他殺過其他人嗎?沒有吧?還有今年擊敗我們,他也大量的招收俘虜。李翊雖然也是出身名門世族,但他跟其他出身名門世族的人不同,因為他經歷過苦難,對我們還是非常同情的,這一點從他不殺公孫玉和他們的歸屬胡族士卒就可以看的出來。這種和我們差不多的人為什麼你不利用?反而和那些豺狼之輩打交道?
「我們利用遼東的紛亂局面,把李翊這股勢力培植養大,給朝廷形成一種尾大不掉的局面。李翊虎踞北疆,手握雄兵,自然要壓制朝廷中的各方勢力,而朝中各派肯定不會坐以待斃,可能會聯手反擊。他們爭鬥不休的時候,我們則可以在李翊這個大樹的庇蔭下,快速發展壯大。」
「所以,我認為,如其消滅李翊,給朝中的勢力減少麻煩,倒不如支持李翊,給朝中勢力增加麻煩,讓他們顧此失彼,互相咬成一團,我們不是更有機會,更有時間,將來的要求不是可以提的更高嗎?」
公孫晗驀然驚醒,面露喜色。
公孫章大概說累了,停了一下,繼續說道:「我要死了,雖然我不同意你一直造反,但你剛才的想法還是有道理,是我先前沒有想到過的。遼東的確必須掌握在我們遼東人手中,不能讓外人插手太深,誰渡不行。」
………………
李翊聽到荀棐爽朗的笑聲在前廳傳來,立即翻身而起,大步迎了上去。
「怎麼樣?子輔,叔文先生怎麼說?」李翊急切地問道。
公孫玉躬身說道:「主公,公孫章說,公孫晗已經答應受撫,這兩天正在和部下們協商此事,估計再有一兩天我們就可以談了。」
李翊興奮地拍了荀棐一下,笑道:「叔文先生果然雄才偉略,厲害。他說要送我過大遼水嗎?」
「公孫章說,主公你受了重傷,還是先把傷養好,回去的事暫時就不要急了。他說等我們雙方談妥了,他和公孫晗一起送主公過大遼水。」荀棐笑道,「主公的詐傷之計很奏效,這兩天縣衙安靜多了。」
典韋笑起來,隨即大笑起來。
李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道:「順之,你笑什麼?」
「我笑……笑主公那天太有意思了。」典韋強忍着,一張黑臉憋得通紅,「當時那個刺客的三支弩箭都射在了主公的胸口上,主公因為甲冑內有鐵板阻隔,所以沒事,但那個刺客不知道啊。他看傻了,心裏肯定在想,這是什麼人哦,怎麼連弩箭都射不進去。」
「更好笑的是,主公好整以暇的從甲冑上拽出三支弩箭,對着那個刺客笑笑,然後狠狠地插進自己的肚子上,頓時鮮血噴射。你們當時沒有看到,那個刺客的眼睛瞪得……」典韋的雙手盡力比劃着,誇張地說道,「都要掉下來了。子輔一刀剁下他的頭,難道沒有發現他的眼睛格外大?」
荀棐搖搖頭,笑道:「警告,嚴重警告一次,這種辦法主公下次不能用了,太危險。假如弩箭射到頸部以上,那就遭了。」
李翊笑道:「你們太緊張了,拖着我飛跑的時候,把我腰都撞痛了,緊張什麼嗎?對這種事,我的判斷力特別強,絕對不會出錯。上次在襄平城外能夠脫險,靠的就是本能。順之面色一動,我就很自然的去看順之的眼睛,立即發現了情況,隨即渾身上下產生了反應,那種感覺……」
這時公孫玉走了進來,笑着說道:「幾位將軍笑什麼?說給我聽聽。」
典韋隨即又說了一遍。大家鬨笑一番,互相取笑了幾句。
「溫方啊,和子干聯繫上了?」李翊笑問道。
公孫玉雖然還是他手下的俘虜,但是為了招撫遼東屬國公孫家的其餘幾人,李翊也沒有虧待他,而公孫玉也是一個很光棍的傢伙,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什麼樣子,絲毫不敢炸毛。尤其是在招撫公孫晗和公孫章的事情上,更是積極配合李翊。李翊看他表現不錯,就請他出面做雙方的聯繫人。
公孫玉自從被李翊請出來做雙方的聯繫人之後,李翊一直都很尊重他,信任他,每次商議什麼事都把他拉在一起,徵詢他的意見。
公孫玉是叛軍的高級首領,熟悉遼東叛軍的情況,許多談判細節由他參詳,的確還有助益。
公孫玉為此很感動。
「聯繫上了。我託了一個朋友,把肖校尉一行數人都安排在城外的一個塢堡內,很安全的。」公孫玉說道,「將軍今夜就走嗎?」
李翊略一沉吟,說道:「晚上我和伯明先生見一面,探探他的口風。下半夜你來接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