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許家茅草屋不遠處的河邊,陸昀錚將兜里的奶糖拿出來,遞到許宛棠面前。
「給,你低血糖,吃了會好受些。」陸昀錚一臉心疼地道。
眼前的許宛棠眼神怯生生的,穿着不合身的寬大、帶着補丁的衣服。
小臉兒還是一如既往地白,但如今這白透着股虛弱,風一吹,仿佛就要倒下去了。
若不是怕自己的行為唐突到許宛棠,他早就把人帶去國營飯店大吃一頓了。
許宛棠和他剛認識,太過冒進只會嚇到她。
許宛棠眼角還含着淚,眼睛紅紅的,搖了搖頭,連忙擺手,「我不要,太貴重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有些蒼白的嘴唇翹了翹,「我身子弱,總會這樣,都習慣了」
陸昀錚聽了更心疼了,恨不得現在就把人帶到家去調養一番。
不過,來日方長。
「你是」許宛棠問。
陸昀錚長得又冷又正氣,怎麼看都不像壞人,但還是會好奇他是誰,為什麼會站在她家門口。
陸昀錚來的路上就想好了說辭,他的聲音低沉好聽,「我叫陸昀錚,是海軍部隊的。不瞞你說,我媽最近在給我介紹對象,介紹的是你,所以我想先來看看,沒想到」
陸昀錚這話也算沒錯,只是隱去了一部分內容而已。
許宛棠聽到「對象」二字,臉頰微紅,再加上對方太過偉岸英俊,許宛棠更是不太敢看他的臉,怔愣地點點頭,真誠地道了聲,「謝謝。」
她不是拎不清的人,眼見為實,那些話從她父親和哥哥口中說出,自然不會是假的。
她原本以為雖然家裏人對她不如對哥哥弟弟好,但也是心疼她的,可現在看來,她先前的想法太可笑了。
在父親和哥哥眼中,她只是個撈錢的工具。
她高中剛畢業,本來是要報名高考的,而且老師說了,以她的成績能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
但她的爸爸媽媽說家裏的負擔太大,需要她來分擔,還說女孩子學歷高沒什麼用,只會嫁不出去。
現在看來,應該都是爸爸媽媽要給她哥哥鋪路的說辭。
她決定了,她要考大學!
她不要當誰的工具!更不要被賣到深山裏去給人當生孩子的機器!
至於眼前這個男人,對他的愧疚和感激早已超過了初見時的驚艷。
而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許宛棠擦乾了眼淚,打算回家收拾行李搬出去住。
她剛結了納鞋底的錢,夠她在外面住一陣的了,邊備考邊做些夥計,她也能養活自己。
她思索得認真,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男人一直跟在距離她不遠處的地方。
回到家,一家子的人便圍了上來。
「怎麼這麼晚回來?是要餓死我們一家子?」許鐵生沒好氣地道。
許宛棠沒表現出端倪,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家人」,只覺得可怕至極,生怕他們察覺到她的意圖後把她賣到深山裏去。
「我這就去。」許宛棠儘量平靜地道。
許家人吃完飯,許鐵生邊剔着牙,邊用命令的口吻道,「晚上去相個親,男方條件可好了,是你爹我託了好些關係才搭上橋的,打扮得好看點兒!」
許母也跟着搭腔,笑得合不攏嘴,「人家是海軍的團長,是個大官呢!你嫁過去可享福了!嫁人可是女人一輩子的大事兒,不能馬虎!」
許宛棠停下動作,腦海中浮現出那人的模樣,眼睛閃了閃,隨後暗淡下去。
人家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等着被他們一家子坑?
「知道了。」她應道。
出逃計劃還算順利,吃過飯在廚房刷碗的時候,趁着沒人注意她,將早就準備在一旁的小包裹背在身上。
誰知還沒走出家門,不知從哪兒鬼混回來的許寶祥破天荒地早早回了家。
許寶瑞的視線牢牢定格在許宛棠的包裹上。
許宛棠下意識地把包裹往後攬,眼神慌張。
下一秒,許寶瑞突然高聲尖叫,「爸!媽!哥!許宛棠要跑!!」
許宛棠來不及意外許寶瑞也知道內情,連忙要往外跑。
可她怎麼能跑得過許家一家人?
許寶瑞以極快的速度關了院門,其他人也都從屋子裏跑了出來,許寶祥手裏還拿了傢伙。
「你要上哪兒去?!」看着許宛棠手裏的包裹,許鐵生斷定,「上午我們說的你都聽到了?」
「我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作為家裏的女人,幫襯哥哥弟弟是你的責任!趁着我沒生氣,滾回去!」許鐵生怒道。
見許宛棠沒動作,許鐵生更是生氣,不斷強調着自己的威嚴和地位,他唾沫橫飛地道,「我是你爸!就算我要把你賣了又怎麼樣?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回報我是應該的!」
「寶祥寶瑞!今天就算打、就算綁也不能讓她出了這個門!」
許鐵生一聲令下,兩兄弟立馬撲了上來。
許宛棠慌不擇路地跑,視線略過一旁看好戲的媽媽,心裏閃過涼意。
許宛棠雖然已經知道了家裏人的意圖,但親耳聽到這些話,看到許家人的所作所為她還是紅了眼眶。
就在這時,「嘭」地一聲巨響,一輛吉普車撞進搖搖欲墜的鐵門。
那位姓陸的軍官從車上下來,直奔她身邊,動作熟稔地牽住她的手,「跟我走。」
沒有比在許家時更差的境遇了。
這可能也是她唯一的機會。
許宛棠沒有任何猶豫,隨着對方上了車。
陸昀錚把許宛棠身側的車門關好,才冷着臉對已經愣在原地、沒弄清狀況的許家人道,「要是不想進監獄,就歇了對她的歪心思。」
說完,他便上了車,車子絕塵而去。
許家人面面相覷,均不知許宛棠什麼時候認識了這號人?
穿着軍裝、開着市面上沒有流通的稀有汽車,許家人再怎麼膽大也知道這號人不是他們能惹的,縱使不甘心也沒有追上去。
車上,許宛棠有些侷促,眼睛還紅着,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濕着,像個可憐巴巴的小兔子,「你要帶我去哪兒?」
陸昀錚的丹鳳眼輕輕地瞥了她一眼,眼中帶着無盡溫柔,從兜里掏出手帕,輕聲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先擦擦眼淚,嗯?」
許宛棠哪裏和異性這樣相處過?家裏的男人都是對她呼來喝去的,許宛棠更是有些無所適從。
「謝,謝謝」
車子駛到一處樓房,由陸昀錚引着她上了二樓,停到一處房門前。
隨着陸昀錚打開門,入眼的便是溫馨的房屋內設,很多東西許宛棠都是第一次見。
「這是我空着的房子,你先住着。」陸昀錚熟練地道,「被單被罩全都換成絲質的了,柜子裏有買來的裙子睡衣。」
這些都是按照許宛棠的喜好置辦的,陸昀錚比誰都要熟悉。
因為上一世,他曾為她置辦過無數次。
可這些對這一世的許宛棠來說,卻是全然陌生的,她不禁懷疑對方做這一切有什麼目的。
「為什麼?」她不理解,「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陸昀錚依舊溫柔地笑着,嘴角微翹的模樣多了些痞氣,他將那句最想說的「因為我愛你」咽下,換了種說法,「因為我上輩子欠你的,要還。」
*
四年後。
許宛棠穿着學士服,站在大學教學樓前和系裏的同學、老師拍着大合照。
「咔嚓」,在這一刻,畫面被永恆地記錄下。
「誒?小棠!你對象來接你啦!」一旁的室友八卦地道。
同寢室的室友早就知道許宛棠的這位男朋友——長得帥、身材好、是個軍官,對許宛棠更是沒的說,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各地小吃、各種新鮮又名貴的玩意兒、流行的裙子襯衣、女孩子喜歡的化妝品隔段時間就送一次。
不僅如此,還隔段時間就申請假期來陪女朋友,最後更是憑藉自己的努力調來了b市,讓周圍人羨慕不已。
「還捧着鮮花呢!我這肚子裏呀,酸溜溜的!」
許宛棠看到陸昀錚的那一刻便往他的方向跑,肆意地撲在他的懷裏。
「你不是說你沒時間嘛?」許宛棠似乎已經脫胎換骨,不再是四年前的那個怯懦的小姑娘。
「給你個驚喜。」陸昀錚把花遞給許宛棠,向來冷硬的嘴角翹着,「畢業快樂。」
許宛棠漂亮的、圓溜溜的杏眼轉了轉,「新婚快樂。」
陸昀錚一怔,狂喜充斥着他的內心。
「怎麼?你想反悔?」許宛棠瞪了他一眼,眸光流轉,看得陸昀錚心癢難耐。
「怎麼會!」向來運籌帷幄的陸昀錚笑得像個傻子。
他們早就說好了,等許宛棠畢業了,他們就去領證。
「兩位看這邊!」攝影師看到這對俊男靚女,忍不住想拍上一張。
兩人反應過來,正過身,陸昀錚動作自然地摟過許宛棠的肩膀,許宛棠也輕輕地歪頭靠在陸昀錚的肩膀處。
身旁的女孩笑靨如花,在畫面定格的那一刻,陸昀錚低下頭,嘴唇落在對方白皙滑嫩的面龐。
「我愛你。」陸昀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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