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第二日一早,朱福才將收拾妥當,外頭張成時張公公便笑着進來了。
朱福已經知道這張成時乃是四皇子李勤身邊的太監,便也禮貌地朝張成時微微彎了彎腰,笑着道:「張公公,起早啊。」
「哎喲喂,阿福姑娘,你可是折煞奴才了。」張成時笑得細長的眉眼眯成一條線,微微駝着背,尖着嗓子道,「阿福姑娘,奴才是得了四殿下的命,這才一早來打攪的。四皇子說,昨兒已經跟姑娘您說好了,今兒帶着姑娘進宮去。」
朱福笑道:「能夠進宮給太后娘娘做一頓飯,乃是我三生有幸。張公公,我這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便即刻隨着你去吧,可別叫四殿下等着了。」
張成時笑容更深更殷勤了些,連忙道:「還是福姑娘體恤奴才,福姑娘請。」
朱福正要走,衛三娘帶着三個小的走了進來,先是笑着朝張成時打了招呼,而後對朱福道:「福姐兒,你一個人進宮去,萬事可得小心着些。凡事千萬別逞強,多聽聽四殿下跟張公公的話才好啊。」
張成時道:「夫人,您請放心,奴才會好生照顧福姑娘的。」
朱福從衛三娘懷中抱過蔻姐兒來,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笑着說:「蔻姐兒,阿福小姨要出門一趟,你在家乖乖聽外婆的話好不好。」見小丫頭乖巧地點頭,她則憐惜地撥了撥她覆在額前的劉海,笑容淺了一些,卻依舊認真道,「阿福小姨要努力給蔻兒請得名醫,咱們一直都是漂亮的小姑娘,知道不?」
「我知道,外婆跟我說的。」蔻姐兒細聲細氣的,笑得乖巧靦腆,只安靜縮在朱福懷中。
「真乖。」朱福忍不住又香了一口,這才對衛三娘道,「娘,別擔心我,我心中明白的。」笑着將蔻姐兒遞了回去,「蔻兒性子好似比之前活絡了些,這是好事兒。娘,您在家就負責蔻兒變得如從前一樣活潑開朗,女兒就負責給她尋名醫。」
「要是真能夠尋得名醫的話,治好這丫頭臉上的傷,娘可真是開心。」衛三娘道,「那你去吧。」又對張成時道,「勞煩公公多照拂着些了。」
那邊沈玉樓與朱祿也並肩走了出來,張成時見了,連忙朝兩人作揖道:「沈大爺,朱爺,你們且放心吧。」
沈玉樓清潤目光落在朱福臉上,背負在腰後的手漸漸攥緊了些,靜靜看了會兒子,而後對張成時點頭道:「勞煩張公公了。」
朱福隨張成時進了宮,張成時沒有直接帶着她去尋四皇子,也沒有帶着她先去太后宮中,而是領着她進了御膳房。已經是巳時時分,皇宮御膳房裏早忙得不可開交,雖則忙碌,不過朱福瞧得出來,一眾御膳娘子們,行事十分有規律,忙卻不亂。
張成時走到一處角落,似乎在跟一個領頭的姑姑說了些什麼,而後那個宮女便朝朱福走了來,笑着道:「是朱福姑娘?」
朱福輕輕眨了下眼睛,有些拘束,卻還是穩住,只面含微笑朝那宮女彎了彎腰,而後點頭應着道:「是。」
「我叫翠屏,你可以喚我翠姑姑,是這御膳房的掌事姑姑。」翠屏道,「方才聽小成子說,是四皇子殿下命你進宮來的,還說你是福記的東家?」翠屏上下打量朱福一番,不由點頭誇讚道,「阿福姑娘可真是厲害,瞧着歲數不大,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朱福抬手抓了抓腦袋,笑着道:「翠屏姑姑謬讚了,我不過只是會做些小點心罷了,哪裏比得上姑姑您。」
翠屏道:「你也別謙虛了,既然是四皇子親自領進宮來的人,自當是有些本事。」說罷,便領着朱福往一邊去,「姑娘擅長做點心,這邊一應都準備好了,姑娘便請吧。」又說,「待得做好了,阿福姑娘與我說一聲就行。」
朱福道:「那勞煩翠屏姑姑了。」
翠屏走後,朱福便着手忙開了,這裏沒有模具,她便親自動手雕了花兒。模樣新奇,味道甜而不膩,朱福細心,完全是按着老人家的口味來準備的。之前她跟着魏中天學徒的時候,魏御廚有跟她說過太后老人家的喜好,所以,朱福這次算是開了金手指。
不但做了飯後甜品,還琢磨着做了兩道太后老人家平素里愛吃的菜,一應做好之後,太后宮裏來人了。
翠屏望着朱福做的菜跟點心,不由笑了起來,而後擱置在托盤上,遞給太后宮中的老嬤嬤。又拉着朱福走到那位老太太跟前去,笑着道:「齊嬤嬤,四殿下有孝心,從民間請了大廚來,你老人家快瞧瞧,這樣的做法是不是花了些心思的。」
「四殿下?」齊嬤嬤笑着說,「怪道呢,今兒個一早,四殿下便進宮來陪着太后老人家,將老人家哄得笑了一上午了。這到了飯點了,四殿下也不肯走,非說要在太后老人家這裏蹭飯吃,老人家樂得心情好得很呢。快,叫我端了去,讓太后再高興高興。」
朱福靜靜站在一邊,翠屏道:「你便跟齊嬤嬤去吧,一會兒太后娘娘會見你。」
「是。」朱福乖巧站在一邊,沖翠屏點了點頭,而後朝着齊嬤嬤行了個禮。
齊嬤嬤這才上下打量起朱福來,她見站在眼前的所謂民間名廚是個小姑娘,眼中閃過驚訝,繼而笑說:「瞧着這般小,也就十四五歲的年紀,怎生廚藝這般高?莫不是打小就跟着師傅學廚藝了?」又道,「還是四殿下有心,這樣的人兒,也叫他尋得了。」
張成時彎腰打着千兒走了來,笑着對齊嬤嬤道:「這是福記的東家,太后老人家曾經吃過四殿下帶回來的糕點,不是還惦記着的?阿福姑娘不但點心做得好,廚藝也是一頂一的好呢,對了,阿福姑娘在湖州廚藝大賽上拔得頭籌,這不,此番來了京城。昨兒才到的,今兒就進宮來了。」
聽了張成時的話,齊嬤嬤越發開心起來,連忙領着朱福往太后萬壽宮去。
到了殿門口,齊嬤嬤轉身對朱福道:「阿福姑娘且先在這裏候着,一會兒待太后娘娘喚你了,你再進去。」
朱福點頭應是,然後與張成時一道候在殿外面。
裏面時不時傳來一陣陣笑聲,朱福聽見了四皇子的聲音,是四皇子在逗太后老人家開心呢。心裏想着,只要太后開心就好,老人家開心了,她呆會兒請求宮中名醫給蔻姐兒治臉上的燒傷,也就有希望了。
只才站着沒多少時間功夫,裏頭走出一個宮女模樣的妙齡女子來,笑望着朱福道:「你就是四殿下口中的阿福姑娘?」但見朱福點頭,她一雙美目上下看了朱福一遍,笑容更深了些道,「阿福姑娘,太后娘娘傳你進去呢。」
朱福望了張成時一眼,點了點頭,繼而跟着小碎步走了進去。
當朝太后已經有六十多歲的高壽了,頭髮花白,面相卻十分慈祥。她端端坐在上位上,身邊四殿下正歪着身子,面上含着笑意,祖孫兩人目光都落在朱福身上。
朱福一直低着頭,走到殿中央,然後直接跪了下來。
「民女朱福,拜見太后娘娘,拜見四皇子殿下。」朱福也不懂這宮中禮儀,不過是跪着磕頭罷了。
太后道:「快,趕緊起來,別跪着了。」
齊嬤嬤親自走了下去,將朱福扶了起來,笑道:「阿福姑娘,方才太后老人家一直可勁兒在誇你呢,太后娘娘喜歡你。」但見太后招了招手,齊嬤嬤道,「太后見你過去,阿福姑娘,你且靠太后近一些。」
朱福沖齊嬤嬤點了,而後小碎步走到張太后跟前去。
四皇子沖朱福眨了下眼睛,繼而轉頭對張太后道:「皇祖母,孫兒說的沒錯吧,她可不就是一個黃毛丫頭。」
張太后拉着朱福手來,上下好生打量,越發歡喜起來。
「這丫頭模樣長得好,乖巧喜慶,渾身上下還透着股子機靈勁兒,皇祖母喜歡得緊。」張太后沖四皇子點了點頭,而後又望向朱福,慈愛道,「丫頭,你方才做的兩道菜,哀家嘗了,似乎嘗出了些不一樣的味道。你可否告訴哀家,你師承何人?」
朱福望了四皇子一眼,但見四皇子沖她輕輕點頭,朱福便又在太后跟前跪了下來。
「民女師父叫魏明,在松陽縣的時候,民女曾與師父一道於敬賓樓共事過。」稍稍一頓,但見太后並沒有說什麼,她繼續低着頭道,「方才做的兩道菜,是師父教民女的。」
張太后又輕聲道:「那你師父,現在何處?」
朱福如實回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話,師父他……他……就在民女贏得松陽縣廚藝大賽的時候,正準備將這個喜訊告訴師父呢,跑去師父住的地方後,卻發現師父已經離開人世了。」說罷,她心中頗為感懷,想着師父其實也算是冤死,不由紅了眼圈道,「師父離世的時候,璟國公府大爺也在,後來是謝大爺與民女一併給師父立的墓碑。」
後面的話沒再說,再說下去,怕是事情就牽扯大了。
即便她再恨流光縣主,可李流光到底是皇室中人,就算提起這個人來,也該是四皇子或者謝通提才對。
說到這裏,四皇子李勤收了笑容,起身跪在太后跟前。
李勤道:「皇祖母,孫兒查得,那魏明便就是曾經宮中的金刀御廚魏中天。魏中天毒害八弟一案,其中另有蹊蹺,孫兒與謝通查到了一些眉目。不過,怕是父皇那裏還在生氣,就想先跟皇祖母說了這事情。」
張太后道:「魏中天在皇宮中呆了那麼些年來,他的為人品性如何,哀家怎會不知道。」此番再回想起來,太后老人家也是氣得身子發抖,「這背地裏陷害他的人真乃毒辣可恨,不但害得一代名廚,還毒害了哀家的小八若是叫哀家知道這背後兇手是誰,不管她是何身份,都得繩之以法」
四皇子李勤微微抬眸,望了太后一眼,繼而道:「皇祖母,為免打草驚蛇,這件事情,還是待孫兒再查得詳細一些再與父皇提得好。」頓了頓,又道,「在松陽縣的時候,松陽縣新上任的趙縣令因查案而得罪了犯罪之人,那些歹人心生怨憤,故而放火燒縣衙門。趙縣令無事,不過,害得趙縣令閨女毀了容貌,還將縣衙中照顧趙小姐的嬤嬤燒死了。」
「竟然有這檔子事情?」張太后氣得一巴掌拍打在桌案上,隨即虎着一張臉道,「那孩子現在如何?」
李勤道:「據說在湖州地帶尋不得名醫,此番朱福姑娘帶着她來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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