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駱永勝的傳召後,趙守節顧不得多想,一路提心弔膽便趕來應召。
一定是為了刺殺之事!
不過自己這次見駱永勝到底是活還是死,現在都輪不到自己來考慮。
「小王叩見楚王。」
規規矩矩、恭恭敬敬,趙守節向着駱永勝便是一記跪拜大禮。
不得不說,若是僅從功利的角度來看待問題,那趙守節顯然要比王旦等士大夫集團更聰明。
後者們見了駱永勝還多少有點架子,而趙守節這麼位丹陽王,只要見到駱永勝必是跪拜叩首、態度謙卑。
為了活命,不丟人。
「丹陽王來了,快請起,來坐。」
駱永勝笑容溫和,對這趙守節態度很是客氣,看着後者落座,還差人給送上茶水。
「這大半夜的把你找來,為的還是今日孤遇刺之事。」
趙守節心裏便咯噔一聲。
神佛保佑,楚王千萬不要惱羞成怒,大搞誅連啊。
有道是帝王之怒、流血漂櫓,這趙守節最怕的就是駱永勝怒上心頭,一時失了心肆意屠殺,那可真是彌天大禍了。
「刺殺的事孤已經找到主謀了。」
駱永勝問道:「工部侍郎吳延,丹陽王對此人可有什麼了解啊。」
「小王往年一直待在宗人府,很少接觸朝廷重臣,大王明鑑,小王確實不知此事。」
「這是個忠臣。」駱永勝稱讚道:「刺殺孤,為宋盡忠,孤雖怒卻也理解這各為其主的一片忠心,所以孤只殺他一人,不牽連他的家眷。」
「大王仁義。」
這個時候趙守節能說什麼,只能心裏替吳延哀悼一聲的同時,小心翼翼奉迎一下駱永勝。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駱永勝嘆了口氣:「論仁義,孤哪裏比得上趙家三代先皇,怕是很難折服這東京城數萬士族,所以今日刺殺之事一出,孤思前想後,還是覺得要退一步。」
說着,看向一頭霧水的趙守節,開口說了一句讓後者瞠目結舌的話。
「孤欲晉丹陽王為宋王,替孤留鎮在這東京城,孤則引兵回南昌。」
這是什麼神仙操作?
趙守節是個年輕的孩子,甭管他自幼是不是如外界夸的那般聰慧,他到底長在深閨婦人之手,壓根沒有什麼經歷過往,駱永勝的安排,他根本無法理解。
故而,滿心震驚。
駱楚好不容易才靠着造反推翻趙宋,現在卻又拱手將這東京城讓出來,這不是失智是什麼。
圖個什麼勁呢。
難不成是今天這場刺殺把駱永勝嚇住了,擔心後面待在東京,還會遭受接連不休的刺殺?
是了,大宋雖亡,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絕對不缺仁人志士、忠臣良將。
這群人視駱永勝如肉中釘骨中刺,絕對會接連不休的對其進行刺殺。
趙守節心中如此猜想,大喜過望,可還是面向駱永勝惶恐道。
「小王才疏學淺,實擔心辜負大王重託。」
「沒事,你是宋太祖血脈,有你在東京統籌百官,孤心裏放心的很。」
駱永勝不給趙守節任何推辭的機會,直接便拍板把這事定了下來:「去吧,明日來一趟丹鳳門,孤把那吳延正法之後,就下詔晉你宋王之爵,到時候孤就帶兵南返,回南昌去。」
「謝大王,小王告退。」
趙守節走了,走的歡天喜地,走的連蹦帶跳。
「到底是個孩子,嗤。」
駱永勝伸了一記懶腰,打着哈欠走向後院。
夜深了,該休息了。
明日一早,丹陽門那還有一出大戲要唱呢。
也是老天爺賞面,翌日一早,便是晴空當頭,萬里無雲。
「真是一個行刑的好日子。」
站在宣德樓之上,駱永勝坐在幾名親兵一早從宮中搬來的龍椅之上,他的左右,沾滿了王旦、馮拯等東京的士大夫文官,包括趙守節在內的趙氏宗親也都來此。
只是這群人的臉上,無不寫滿了恐懼和驚惶。
觀刑,觀的還是五馬分屍之刑,光是想想,這群人都覺得腹腔翻滾,幾欲嘔吐。
平日裏連殺雞都不敢看,何況殺人。
宣德樓下、丹鳳門外,一騎分奔,至門外駐足,馬上抱拳垂首大呼。
「稟大王,逆賊吳延現已帶來。」
「壓上來吧。」
駱永勝一聲令下,眾人便見遠處,十幾名楚騎奔馳而來,領頭之人正是昨日替駱永勝擋箭的駱成英。
而在十幾騎中間,則是困立在囚車中,面容灰敗的原大宋工部侍郎,今日受刑的吳延。
囚車打開,兩名楚兵示意吳延出來,結果後者已完全邁不出腳步,即使左右挾着,腳一沾地,整個人便如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上。
這般德性,生動詮釋了什麼叫人心似鐵非是鐵,官法如爐真熔爐。
這群士大夫個頂個口氣沖天,一口一個為國捐軀死而無憾,真到了行刑這一刻,像吳延這種不敢說絕對,起碼十個裏面八個如此。
「昨日審訊,這吳延好生骨氣,將所有事都包攬到了自己身上,是條漢子。」
駱永勝側首,對着身邊已經打起哆嗦的一眾官員笑道:「看來,除了這吳延之外,確實沒有其他人對孤意圖不軌了。」
眾人賠笑,但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行刑吧。」
駱永勝抬抬手,樓下的駱成英便行動起來。
五馬分屍之刑算是中國刑罰歷史中比較簡單的一種死刑。
將受刑者放在地上,用五根繩索分別困縛受刑者的兩條手臂、兩條腿和兩側腋下的位置。
不能捆在脖頸處,要不然會把人勒死,無法讓受刑者感受到自己肢體驅趕慢慢分離撕裂的痛苦,也就失去了酷刑存在的意義。
在行刑的過程中,受刑者將會得到充足的時間來哀嚎和懺悔,給觀刑者帶去滿滿的視聽體驗。
烏泱泱幾千號人看着吳延被捆上繩索,看着騎手翻身上馬,無不雙股驚顫,腿彎子直打哆嗦。
更有甚者甚至偏頭閉目,已是不忍直視。
駱永勝慢慢抬起了手。
只要這手落下,那這吳延便連個全屍都沒了。
「行.....」
「大王容情!」
這一刻,終有人站了出來,也是這一刻,駱永勝的臉上,浮現了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