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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四章
前龍虎營大將軍秦僖謀朝篡位, 勾引禁衛,欲加害帝躬, 幸得駙馬秦廷忠不違君,上稟天子, 夜衛禁宮,平叛謀逆
穆宣帝面無表情的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內侍宣讀聖諭的聲音迴蕩在昭德殿內, 仿佛對殿外晨間未能悉數洗去的血跡做出解釋,朝臣們有些發軟的腿總算能站穩了些, 幸好幸好至於幸好什麼,低階官員想的是,幸好君父無憂。文師閣 m.wenshige.com高階官員所想,那就複雜了。
裴相自從進殿伊始便不似以往那般躬身垂目, 這樣老首輔站的筆直,目光一直落在穆宣帝身上, 待內侍念完聖諭, 裴相立刻道,「臣等無能,令陛下遇險,聖躬安?」
穆宣帝語氣稍緩, 「朕無礙。」頓了一下,視線掃到太子,然後說,「昨夜多虧太子救駕及時。」又說, 「秦廷忠貞明理。」
太子秦廷都表示,「此皆兒臣份內之責。」
早在內侍宣讀聖諭時,禁衛隋將軍便已經站立不穩,滿臉慘白一身冷汗跪地請罪。穆宣帝想到太子昨夜說的那話,隋將軍的確夠忠心,卻能力不足。如今穆宣帝看隋將軍的眼睛裏都能淬出火星來,既便穆宣帝現在就想把太子活剝了皮,也得承認,有時候無能就等於要命!
穆宣帝瞥一眼冬天都汗濕重衫的隋將軍,到底留了情面,令他解職歸家。
然後就是安撫殉職禁衛,今日朝中事務不多,退朝時穆宣帝說了句,「近來朕要休養,軍政之事都委於太子。」
乍一散朝,裴相拔腿就追了上去,甭看老頭上了年紀,腿腳俐落程度能再干二十年,看得手下一堆人心生絕望。
「陛下,老臣有要務回稟。」裴相在風中追上御輦,有些氣喘的說。
穆宣帝望着因小跑微微喘息的老首輔以及老首輔眼中關切的目光,緩一緩口氣,「不急,到偏殿說。」
穆宣帝的御書房便設在昭德殿的偏殿,地上猶有零星血跡有小內侍在伏地用力操拭,屋內燃着沉水香,穆宣帝並不常用香,可既便沉水香,似乎都掩不去那微不可聞血腥氣。
太子躬身道,「父皇與裴相有事要說,兒臣便先告退了。」
真難為太子明明掌控宮闈,卻還能裝出這這樣一幅孝子賢孫樣。穆宣帝道,「不必,你留下,昨天的事你同裴相說說,還有秦家要如何處置,龍虎營如何安置,得有個章程。」
裴相多少首輔,心細如髮,思維縝密,對於秦僖謀反的事從邏輯上來說不大信。首先,秦僖的龍虎營駐在城外,守九門的是永安侯,禁衛軍先時一直在林程手裏,隋將軍接手時日尚短,秦僖究竟怎麼個謀法,身為首輔,他得弄清楚。
還有,陛下看着龍體並無大礙,何需要將軍政託付與太子?
裴相心中萬千疑問,不能不問!
太子既然敢動手,自然做好萬全準備。將秦僖如何勾結禁衛如何佈置如何要弒君謀政編排的嚴絲合縫滴水不漏,裴相竟一時也尋不出漏洞,不過,裴相問了一句,「秦家逼宮造反,有什麼好處呢?秦駙馬也只是駙馬,僅憑龍虎營十萬兵馬,想把控朝政,我等老東家也不能答應。」
裴相一語切中要害,這便是陸國公與秦僖必需聯手的原因。秦僖雖有龍虎營在手,但僅龍虎營的兵力,他對付禁衛軍與九城兵馬都有些吃力,何況還要掌控朝政。所以,秦僖需要陸國公的支持,而陸國公,恰好手內無兵,也離不得秦僖。
所以,兩個人都需要太子,因為只有太子才是穆宣帝之後最名正言順的臨朝之人。
秦僖與陸國公算的精道,連太孫的親事都算進去了,就是沒算準太子完全沒有跟他們一夥的意思,太子自己幹了!
太子不急不徐,「秦僖把控朝政自然是妄想,不是還有孤的長子麼?一旦父皇與孤有所不測,怕還沒人要攜幼主以示天下麼?」
這個答案不是非常好,因為做起來很有難度,畢竟內閣百官不是死的,可反過來說,倘帝王儲君驟然出事,朝中必然要陷入繼承人之爭,太子嫡長子是有機會爭一爭的不過,裴相垂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在有關陸家血統的流言蜚語傳播之時,宮中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陛下又將軍政之權付與太子
裴相看向穆宣帝,沉聲道,「老臣看,陛下龍體安康,太子英明智慧,可朝中大事,到底還得陛下決斷才好。」
裴相能當着太子的面說出這句話,即便穆宣帝於心也要感慨一句,朝中還是有忠良的。卻聽太子也跟着溫聲勸道,「是啊,父皇,依兒臣看,裴相這話在理。兒子年輕,於朝政生疏,沒有父皇在身邊教導,兒臣怕不能擔此重任。」
穆宣帝淡淡,「怎麼會,太子早已青出於藍。」
太子謙遜,「不及父皇之萬一。」
裴相聽着人家父子你一言我一語的,仿佛大有深意,又仿佛還似以往。穆宣帝卻是暗暗感慨,若不經昨日之事,他還當真以為他這位太子是位仁義禮智信俱全的孝子哪。不說才幹,這裝模作樣的功力也是人中龍鳳。
穆宣帝懶得聽這些虛偽至極的話,他對裴相道,「聽聞鎮南國那邊在西南主持戰事的便是鎮南國的王太子,朕的太子難道還不及一介區區藩邦太子?太子在我身邊學習多年,耳濡目染,平日在軍政上也有所見識,不說高屋建瓴,有你們在,也不會出大錯。讓太子試一試吧,龍翔九天,終有此日。太子接下這幅擔子,就知道其間的份量了。能擔好,說明他不負朕望,擔不好,也有你們這些老臣輔佐。怕什麼,朕還在呢。」
穆宣帝的神色由最補的懶怠慢慢轉為託付的鄭重,論起裝樣的功夫,其實父子倆不相上下。話到最後,穆宣帝的眼神中帶了絲往日慈愛,仿佛又重新回來慈父兼帝王的身份,他對太子示意,「以後多向裴相請教。」
太子心中不知是個什麼滋味,或許再強大的人都有想沉浸於幻像的一日,他眨了下眼,從善如流的對裴相施以半禮,「要多勞裴相了。」
裴相連忙還禮,「豈敢,老臣份內之責。」
穆宣帝還留裴相一道早膳,令太子在一畔相陪,說起眼下事務並不見被強迫的痕跡。但是,秦廷接掌禁衛軍,接任龍虎營大將軍的更是個奇人,前湖南將軍溫苦生,甭看名字叫的苦,實際這位將軍少年時期也的確有點苦,家中論起來也是武將之家,奈何父親早逝,家道中落,後來溫將軍長大,據說是靠着在老家開賭場收保護費弄的銀子,借着當年父親的老關係給自己跑了個官兒,從此混跡官場,頗有成就。湖南任時,他就跟胡源走私玉石案有些牽扯不清,因而去職。倒不知神通廣大投到太子門下。
龍虎營與禁衛宮都換了太子心腹,若說這裏面沒事,裴相是不能信的。憑太子如何巧舌如簧,裴相更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更相信這場宮變之後,誰是最大受益之人。
不過,裴相仍是按捺住性子,早膳後恭敬辭去。深冬的陽光冰冷銳利的灑在他筆挺的脊背上,最讓裴相吃驚的是,最重要的兩個位子,太子全都沒陸家留一個。看來,太子對陸國公府並不似表面那般信任,可太子為什麼一定要殺秦龍虎呢?若只為奪兵權,為何未動永安侯?永安侯手裏的九門兵馬亦是一支強兵!
總不會是因一下子發落三位大將對朝中不好交待吧?
逼宮的事都幹了,再多殺一個永安侯算什麼?
可實際上,正因有永安侯在,裴相對是否是太子逼宮一事仍存有一絲幻想,此事或許並非太子所為。
不過,裴相也知這是幻想。
天空是琉璃般澄澈的蔚藍,裴相的鼻息間輕輕的吁出一口白氣,如同將滿腹心事都這般吁嘆而出:
太子行事留有餘地,不只是對朝臣,也是對他自己、對陛下,所以,朝廷尚能運轉如故。甚至,裴相能明白太子為何兵行險招,裴如玉這個混賬東西,與三殿下是一日都不肯等的了!西南尚在膠着,怕明年天氣略好,三殿下就要以勤王名義率兵來帝都了!
緊一緊身上的黑貂裘,裴相快步向內閣走去。
*
陸國公如墜冰窟,自從早朝時踏上昭德殿前鋪就的青磚,那濃重的血腥氣夾雜着冰冷的水氣撲面而來,謝國公便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自腳底一直傳入心頭。
他強烈的感覺到了什麼,卻不敢相信: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直待早朝時聽到秦龍虎死訊,聽到穆宣帝親口宣佈:太子監國,協理軍政。陸國公才相信,竟然真的是太子!
太子竟然一人逼宮,他還殺了秦龍虎!
如今帝都,除了他,誰能斬殺秦龍虎?
只有一人——
是馮凝!
馮凝入宗師境以來,只聽從陛下御令。這也是陸國公篤定沒有他的幫忙,太子絕不可能奪權的原因之一,因為,無人牽制馮凝這樣的絕世高手,太子絕無可能用武力取得帝位。
可太子做到了,他竟然令馮凝殺了秦龍虎!
每思慮至此處,陸國公都有一種脖頸被利刃靠近的寒毛倒豎的恐懼,他再次不自覺的撫了撫頸項,以至卓御史關心的問,「陸相,您是有些冷麼?」
「昨夜有點落枕,總想按一按。」陸國公勉強笑了笑。
今日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以至無人關心陸國公的落枕。隔窗見裴相遠遠行來,卓御史這腿腳快的已是按捺不住迎到屋外去,急聲問,「恩相,如何了?」
卓御史扶裴相進屋,內閣諸人紛紛看向裴相,連一向愛打磕睡的戶部傅尚書都睜開一雙老眼,神光內斂的望着裴相。
裴相坐回自己的老地方,內閣首輔之位,然後將陛下與太子的打算說了,謀逆之人要處置,這是自然,不過大家關心的顯然不是戰敗者的下場,所有人關心的都是禁衛大將軍與龍虎營大將軍兩個位置的去向。
聽裴相說完後,卓御史忍不住看陸國公一眼,那一眼包含了滿滿的同情,心說,倒真是冤枉了陸國公,昨晚是真沒他什麼事。
不過也可憐,都這樣了,人家逼宮都不帶他,這人緣兒混的喲。
卓御史能想到的,其他閣臣心裏也有過諸如此類猜測,既然裴相好端端的回來了,且觀裴相面色尚好,那便是情勢尚未壞到不能收拾的地步。
何況,觀陸國公一無所得,便知太子與陸國公並非一丘之貉。
不論太子身上另一半血統到底來自哪裏,只要這位殿下能如今日這般明白就好。他是皇子,而非陸氏子。
太子未與陸國公聯手,起碼內閣中除陸國公外,都認為這是極好局面。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疼痛,陸國公的視線自裴相那裏移開,心下摒棄所有的嘲諷、寒冷、恐懼,他知道,還未到絕路。
不然,昨夜死的便不該只是秦龍虎,而是應再加上一個陸仲陽了。
陸國公是傍晚落衙時分到東宮求見太子,不用再抻着誰了,太子早有逼宮的準備,也對他早有防範。但即便如此,太子不殺他,想來就是要用他。彼此心中有數,也不必再裝什么舅甥之情、翁婿之義。
承自穆宣帝的習慣,太子也喜歡在書房做事。冬天的夜幕轉眼便至,書房內早早掌了燈,依舊亮如白晝。太子待他也是往日模樣,一指邊兒上的繡凳,「舅舅坐。」
陸國公卻無往日風度,他用腳推開繡凳,嗓子低而啞,「昨晚為什麼沒對我動手?」
陸國公如同困獸,因為他失了最大的支撐——十萬龍虎營。太子的手臂擱在書台上,雙手交握,這個姿勢相當鄭重,「老三要來了,陸文嘉也會與他一起來,陝甘何總督是文官出身,文官善治理地方,不善戰事。」
太子話中流露出的意味令陸國公頗是錯愕,「你肯讓我去帶兵?」說着奚落一笑,「你老子可是只肯讓陸文嘉領兵的。」
「外祖母舅媽表兄他們都留在帝都。」太子在陸國公盯過來時忽而就笑了,「舅舅今日心神大亂,你這樣在乎他們,我就更放心了。」
陸國公肚子裏不知問候了太子哪些好話,太子也並不在乎,太子徑自道,「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想借秦僖的手制約我,那是不可能的,人都說外甥肖舅,這些陰謀詭計,我更勝你一籌。陝甘有五萬駐兵,天險關隘更是數之不盡,我給舅舅陝甘的兵權,你若勝了老三勝了陸文嘉,便可整飭兵馬,重回帝都。介時,舅舅可用麾下鐵蹄踏破帝都城門,江山天下啜手可得。舅舅若敗了,您也敗的堂堂正正,放心,若陝甘攔不住北疆兵,過了洛陽就是直隸,您若到了地下,我估計沒幾日也得去陪你,黃泉路上,你等我一等,咱們興許還能做個伴。」
「這是我的提議,舅舅願意去就去,不願意也無妨。」太子沒有任何要勉強陸國公的意思。
陸國公卻是道,「我去。」
「那我就是帝都等着舅舅的好消息了。」
「什麼消息是好消息?」陸國公諷刺的問。
太子歪頭想了想,「舅舅得勝,不會留我。老三得勝,我更無生路。聽着都不是好消息。」
陸國公刻薄的說,「原來你竟是這樣大公無私的一個人?那你逼什麼宮?你該坐在這儲君寶座等着你父慈子孝的皇帝爹將你廢儲幽禁,這樣起碼還有條活路給你苟延殘喘。」
「那還是希望你們能互相消耗久一些,最好雙方都打殘,於我最有利。」太子美麗的眼睛看向陸國公,「我身為太子想活個體面都這樣難,何況舅舅呢?大家都不容易,想爭一條體面的活路,就是這麼難。」
陸國公不欲再爭口舌之利,因為很難能勝過這位無恥至極什麼都敢說的儲君。可陸國公也不會讓太子這樣安安穩穩的坐在東宮,陸國公嘆了口氣,「殿下一定不解,秦龍虎為何對秦廷那樣刻薄吧?」
「我猜不是個好故事,舅舅可以選擇不說。」
「臣今日不說,只怕以後沒機會說了。那樣,怕這世間再無人肯告辭殿下秦廷的身世。」陸國公偏要說,「秦廷論穩重論才幹論孝敬都遠勝秦巡,為何秦龍虎會拿他做隨三皇子巡視河南的棄子?為何尚主時,秦龍虎首推的不是長子而是次子,為何會力主他走北疆那趟苦差?殿下難道從未好奇過。」
太子嘆口氣,只好道,「世間有為了磨練兒子而對兒子嚴苛以待的,可我從未見過有哪個做父親的會要兒子的命,除非這個父親不是親生父親。」
「殿下真是聰穎過人,一語中的。」陸國公那雙素來謙和的眸子此時卻閃爍着冷酷殘忍的光芒,「那殿下不妨猜猜,秦廷究竟是誰家子弟?」
「這我如何猜得出?」太子十指對壓撐開,修長的眉心蹙了蹙,「舅舅這時非要告訴我,肯定不是為了幫我,而是要亂我心志。」
陸國公笑着搖頭,「殿下這樣聰穎之人,我怎忍心瞞你,以免你將自身安危錯付大仇人之子。」
「我有什麼仇家?」
「你母后能做皇后是柳皇后被廢,她方得封后位。柳皇后失勢,皆因柳家失勢,柳家有此下場,全拜我所賜。當然,你我貌合神離,可你的母親,是自柳家落敗後得到莫大好處的,就是你,若柳家尚在輪得到你做太子?!」陸國公快意的問,「你不以柳家為敵,你說,若柳家遺孤尚在,他會如何想你?」
太子揉捏着眉心,仍是不信,「秦僖當年雖受老國公提攜之恩,可他後來離開了禁衛軍,才到的龍虎營。他與柳家,應是既無大恩亦無大仇,他為何要收養柳家遺孤?何況,都知道當年那個孩子並非柳國公之子,而且,我的消息沒錯的話,那個孩子被送到天祈寺養大,後來就在天祈寺做了僧人,如今在新伊與老三在一處。」
陸國公一陣大笑,「天祈寺的那個,才是抱來的。真正的那個,才是被換的。」
太子心中悚然,盯着陸國公說一句,「舅舅真是好手段。可我仍不信,撫養柳家遺孤是要冒莫大風險的,柳家沒給秦僖這樣大的恩情!何況,看秦僖後來所為,也不像是報恩的!可他與柳家哪兒來得這麼大仇,要害一個小孩子?!」
「他與柳家當然無仇,可他是因何離開的禁衛軍?是陸伯辛逼走了他!柳家老國公之後,沒有能支撐門戶的子弟,憑當年老國公對他的欣賞,他一直以為,沒有陸伯辛,那麼拜功封爵的就該是他。所以,但凡陸伯辛愛的,他必棄之。但凡陸伯辛要保的,他必恨之。他原本無所謂這麼個小嬰孩,可陸伯辛一定要從我手上奪走,他看陸伯辛這麼在意這個孩子,立刻就要奪到手。恰好他妻子難產,生下的長子未足月便夭折,這孩子一到手他便充做了長子。原本他該對這個孩子好的,可一看到這孩子,約摸就會想起陸伯辛,就怎麼都好不起來了。」陸國公感慨,「真是世事難料,原本河南之行後,我看三殿下對秦廷頗是欣賞,還想着,他們到底是正經姑舅兄弟,一見就這樣投緣。如今看來,秦廷與殿下更投緣。」
陸國公快意的朝太子一拱手,深深一揖,「恭喜殿下得此妹婿,得此良將。更恭喜殿下將身家性命託付柳氏。」
陸國公大笑離去,臨去前對太子道,「殿下連我這親舅舅親岳父都不信,殿下可盡情信任柳氏子。」
直待陸國公夜號般的笑聲遠去,太子眼眸輕闔,唇角似笑非笑,這世間子迫父、弟弒兄、忘本負義、恩將仇報,都不新鮮。
至親都不可信,還能信誰?
可世間若無一可信、能信之人,那在這人世間,當是何等的寂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