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號手術室外,江浩拖着疲憊身軀走出,雙手無力垂在腰間。
「情況怎麼樣?」
門外走廊,張海早已等候多時。
另一位黑車傷者的傷情並不算太過嚴重,貫穿腹部的鐵管子沒有對重要臟器造成嚴重損傷,只是擦邊而過。
再加上,手術是總院急診科的主任操刀,做起來並不算太費力氣。
因而。
張海也只是打打下手,沒一會手術便已經完成。
「挺好的,手術很成功,命應該是保住了。」江浩笑着回應。
「臭小子,幹得不錯!」張海重重拍在自己徒弟肩膀上。
江浩頓時就是一個踉蹌,滿臉幽怨看過去:「老大,有必要這麼大力嗎?」
「怎麼,這就不行了?我告訴你,等你升了主治,有的是累的時候呢!」張海爽朗笑笑。
「扶一扶,扶一扶。」江浩揉着腰,笑容燦爛。
「哎呀,現在的年輕人,身子真是弱!」張海扶住江浩臂膀,口是心非打趣道。
「老大,餓了。」江浩蹬鼻子上臉。
「餓了?沒問題,給你來一份電刀烤肉,再來一份鹽水骨頭湯!」張海滿臉揶揄。
這兩個東西,指的是電刀切割脂肪,發出的烤肉香味。
以及骨骼切除+滅活回植,通俗來說,就是把患者骨頭切下來,放到電磁爐上用沸水煮,滅活完成之後,再植入患者體內。
至於味道嘛,只要心裏不膈應的話,聞起來和家裏燉大骨頭湯的香味沒什麼區別。
「拉倒吧,回大本營燒烤去?我順便把之前那頓的賬單結了。」
江浩腦子裏頓時出現了畫面感,仿佛身臨其境,小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
「走唄那就,跟你那台手術主刀的主任打個招呼,咱們就撤。」張海哈哈一笑。
「成。」江浩點點頭。
兩人就站在長廊上等待着,隨意聊着天。
沒一會,王主任一眾人便走了出來,頭頂禿了一塊的地中海在燈光照射下尤為顯眼。
「這個患者的術後監測一定要上心,雖然現在情況基本已經穩定了,但還是要防備突發情況。」王主任站在人群中間,對着身旁一眾醫生護士仔細交待。
「老師......」助手發現了站在長廊中間的兩道身影,瞧見張海面龐時,他臉色陡然一變,「那不是張師兄嗎?」
「誰?」王主任也抬起頭,向前方看去,也是面色一變。
「老師,好久不見。」張海面色鎮定,只是藏在褲兜里的手慢慢捏緊。
「張海啊......」王主任頓時沉默下來,臉色有些不自在,「怎麼回總院來了?」
「回來看看你們,我去分院這麼多年,你們也沒來看看我,怪想念的。」張海無所謂開口。
「老大,你們......認識?」江浩抓了抓後腦勺。
「認識,王主任以前是急診的副主任,我剛畢業的時候就是跟着他幹活。」張海笑着回頭,只是笑容中並沒有多少溫度。
「你也知道的,總院病人多,工作忙。」王主任神色很尷尬,下意識就想轉移話題,「這小伙子是你徒弟?」
「你說小江?是啊,挺不錯一小伙子。」張海也沒過多糾纏。
「嗯,確實不錯。」王主任滿臉認同,神色有些惆悵,「你去分院這些年沒少努力啊,徒弟都能教的這麼優秀。」
怪了,這傲慢又勢力的老頭子怎麼會這樣赤裸裸誇獎?
張海看了看王主任,又看了看身旁癱軟無力的江浩,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他還是故作鎮定開口:「行了,見到就好了,老師,我們先撤了,你多保重。」
「主任再見。」江浩屁顛屁顛跟上張海步伐。
王主任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臉上露出極為複雜神色,囁嚅許久之後,也沒能說出什麼。
最後,千言萬語只剩一聲嘆息。
離開總院之後,張海在路邊攔了輛的士,兩人直奔大本營。
差不多九點十五分,羊城交通還是有些阻塞,讓人想拿馬桶號子通一通。
磨蹭二十來分鐘,的士車才抵達大本營外。
張海搶着給過錢之後,拉着江浩下了車。
此刻,車禍現場的警戒線已經取掉,圍觀群眾也都各自散去。
街道中央那兩台毀壞大半的車輛,也被拖車拉走。
除了馬路牙子上的點點暗紅色血跡,和旁邊商鋪碎裂的玻璃,這場嚴重的車禍就再也沒有留下痕跡。
「人生啊,真是......」張海看着已經恢復通行的街道,想了半天也沒憋出來什麼。
「真是世事無常!」江浩也有些感慨,摸了摸口袋,在裏邊掏到了那顆大白兔奶糖,黏黏的軟軟的。
拿出來一看,糖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脫落了。
在羊城三伏天的氣溫下,奶糖悶在口袋裏,已經有些融化。
江浩站在路燈底下,抬起奶糖仔細端詳許久,臉上露出幾分笑容,呢喃着開口:「菲菲哦,叔叔可不是小狗!」
說完,他就將奶糖塞進嘴中,仔細咀嚼。
興許是沾上了汗水,奶糖嘗起來鹹鹹的,又甜甜的,味道奇怪的很。
但江浩吃得很認真,一邊吃着,臉上一邊露出幾分傻笑。
「值得嗎?就一顆糖,幹這麼多活,擔這麼大責任?」張海矗立在一旁,低沉詢問。
江浩扭頭看去,面上掛滿笑意:「值得!」
「值得個屁....」張海嘟嘟囔囔,嘴角也不自覺微微揚起。
江浩發現了這一細節,笑容更加燦爛,揶揄道:「老大,你可真是個口是心非的男人,咋以前沒發現你這麼矯情呢?」
「去去去去,臭小子。」張海微微翹起的嘴角變成笑容滿面,「值得!值得行了吧!奶糖也不知道分我一半,我也是出了力的!」
「諾,給你留了!」江浩張開手掌,裏邊是半塊軟塌塌的奶糖。
「拉倒,我不吃,髒死了。」張海擺手。
「那我可吃掉了啊。」江浩佯裝要吃。
「哎哎哎,拿過來,這是我的報酬,你這小子真不懂規矩。」張海奪過奶糖,咕嘟放進嘴裏。
夜晚微風吹拂而過,路燈昏黃,行人來往。
一老一少兩人看着對方,發自內心地微笑。
這顆有些融化的奶糖,很甜,很甜.......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