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安城,夜闌珊。
燈火朦朧中,胖老鴇子翻了個白眼,對着遠處沈布揮了揮手,旋即轉身快步走遠。
逛青樓就為了逗她這個老鴇子?她兩輩子都沒見過這種王八蛋。
陳沐看着離去的胖老鴇,一臉無趣。
這胖娘們真不禁逗,見不到對方橫眉怒眼,白嫖樂趣起碼要少一半。
「客人,您的茶。」沈布往精緻白玉茶盞里倒入青黃茶湯,一臉諂笑的放在陳沐面前。旋即把茶盤夾在腋下,轉身就準備離開。
可下一刻。
啪!
一隻手掌猛然抓住他的手腕,好似鐵鉗一般。更有一股禁錮力量籠罩全身,讓他抬腳走一步都難。
沈布心驚膽顫回頭,然後就對上了陳沐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這茶,不會有問題吧。」
沈布心頭狠狠一跳:「客人,這玩笑可不能亂開呀。」
「茶沒問題,那有問題的,難不成是你?」陳沐一臉玩味。
「自從我進了夜闌珊,你就一直盯着我看。」
「一邊看還一邊往陰影里鑽。」
「怎麼?怕我發現?」陳沐眯起眼。
感受着陳沐越發森然冷酷的視線,沈布額頭不由佈滿細汗。
第一次見面就想弄死我?這特麼是個狠人啊!
「自己人,自己人吶!」他也顧不上暴露了,當即觸動腦海內天魔靈種。
感受着近在咫尺通感,陳沐頓時一臉愕然。
「你是千刃營的陰兵?」
「不,我是慶陽城的秘探。」
陳沐:「」
慶陽城秘探怎麼會有天魔靈種?!
沈布不由回想起被三個大男人盯着背誦東極長生經的痛苦:「身不由己啊。」
這天魔咒到底被呂梁傳出去了多少份?!造孽啊!
陳沐無奈嘆氣,撤掉氣禁鬆開手。
他無語的端起白玉茶盞,抬了抬下巴,指向遠處長須中年:「那傢伙也是自己人?」
相比於眼前沈布,那人之前動作更隱蔽,雖然不斷變幻方位,卻也始終在緩慢靠近自己。
「那人?不認識啊」沈布仔細打量對方面孔,旋即就臉色一變。
「您有所不知,因為您的出現,千刃營最近多有變動,慶陽城秘諜司對您發動了暗殺令。那人搞不好是磨人司的殺手。」
陳沐不由一愣。
千刃營有變動,不去找呂梁麻煩,跑來暗殺我是怎麼回事?
自己這是被人當做軟柿子了啊!
陳沐握緊茶杯,臉色不由陰沉,剛想起身弄死那中年人,右手心卻陡然一疼。
這一刻,手裏的茶盞好似成了水池底端的漏水口,一股強大吸扯力量驟然生成。
他一臉愕然轉頭,卻發現不知何時,沈布早已悄無聲息的站在了三步之外,滿臉都是計謀得逞的笑容。
霧草!
特麼自己人你也坑?!
「先生,城內危險,您還是儘量遠離豐安城吧。」沈布樂呵呵一笑,不等陳沐反應,其陰靈神力猛然催動。
嗖!
些微煙塵升騰,陳沐整個人好似光影般旋轉收縮,眨眼就消失無蹤。
啪!
白玉茶盞落下半空,被沈布穩穩握在掌心中。
不遠處用餘光緊盯陳沐的長須中年頓時臉色一變,轉眼就死死的盯住了沈布。
天上圓月如盤,潑灑瑩白月光,幾許薄紗一樣的雲霧在天空飄蕩。
大地上不時傳出嗚嗚怪響,一團團冰冷黑風突兀出現,打着旋兒的吹向遠方。
陰冥某處山坳中,一排木屋依山而建,一堆篝火在木屋前空地上搖曳,發出嗶嗶啵啵聲響。
數十人老少男女圍繞篝火,載歌載舞,齊聲歡唱。
邊緣處,一個乾瘦老者抱着個竹筒,有一口沒一口的抽着水煙,滿足的看着眼前熱鬧景象。
「楊老,有您指點,今年粟米大豐收。加上您幫大家馴化圈養的火兔,這個冬天想必會過的很好,這都是您的功勞。」旁邊一個皮膚黝黑漢子滿臉笑容的恭維道。
「不至於,能有如今收成,那都是大家勤奮耕作所得,我也就耍耍嘴皮子而已。」乾瘦楊老笑呵呵擺手。
「而且也要謝也得謝這處山坳,沒它遮擋黑風,咱們想安生也安生不了。」
周邊幾人點頭稱是,相互交談恭維間,氣氛越發熱鬧。
某一刻,天空雲霧飄蕩,遮擋住半個月亮。
一陣冷風驟然吹起,篝火呼呼作響。
下一瞬,一大團白色霧氣突兀出現,沒幾個呼吸功夫,相隔三步外的景象就模糊不清,已然被濃霧完全遮住。
眾人不由停下歡唱,滿是疑惑的四下打量。
唧!
一聲尖銳獸吼聲在半空響起,一個碾盤大狐狸腦袋陡然探出半空,滿是尖牙的大嘴張開,篝火邊一個灰衣青年被其一下吞入口中。
帶着一聲短促慘叫,狐狸腦袋嗖的一下又縮回濃霧中。
眾人渾身僵硬,被這突然變故嚇的愣住。
下一刻,三顆碩大狐狸腦袋緩緩探出濃霧,懸浮半空,六顆燈籠大眼睛裏光芒閃爍滿是猩紅。
「跑!」
人群里陡然響起一聲大吼,眾人回過神,當即轉頭就跑。
唧唧唧
三顆狐狸腦袋發出嘲弄笑聲般詭異吼叫,接着便連連探出。
數道人影被叼住甩向半空,旋即就被張大嘴巴的猙獰狐狸一口吞吃。
眾人頓時被嚇得沒頭蒼蠅般四散,一連串短促慘叫頓時在在山坳中此起彼伏。
詭妖!
乾瘦楊老牙關緊咬,手中竹筒煙杆打顫。
剛要過上好日子呀,怎麼就碰上了詭妖?
下一刻。
嗡!
腥風撲面,身前濃霧陡然散開,一顆一人高碩大狐狸頭陡然出現在面前。
乾瘦楊老盯着對方那猩紅眼珠,一臉絕望頹然。伴隨呼嚕嚕聲響,他滿是苦澀的吸下了最後一口水煙。
在劫難逃了呀
那狐狸腦袋被煙草氣味刺激,漆黑鼻頭一顫,腦袋一抖,一個噴嚏就狠狠噴了出來。
楊老當即被這腥臭口氣吹的倒飛而起,人還在半空,他就看到那狐狸張着滿是尖牙的大嘴,憤怒的向他咬來。
就在他下意識舉手抵擋時。
嗡!
眼前空氣陡然扭曲,一個人影突兀浮現。
鏘!
火星四濺。
一個慘白色鏤空骨球陡然浮現,狐狸腦袋被骨球擋在半空,分毫無法向前。
透過眼前手指縫隙,他甚至看見那狐狸詭妖竟崩掉了兩顆牙尖!
陳沐看着頭頂碩大狐狸頭,臉色非常難看。
自己老老實實的宅在豐安城,結果卻上了暗殺名單。而且還被莫名其妙的挪移送走,甚至差點兒直接栽進一頭詭妖嘴巴裏面!
看着砰砰砰不斷撞擊陽差骨盾的大狐狸頭,陳沐心頭怒氣蹭蹭上漲,臉色越發陰冷難看。
五龍法相!
他右手並指成刀,猛然插向近在咫尺的狐狸臉。
昂!
一聲激揚怒吼炸響。
噗嗤!
剛才還凶神惡煞的狐狸腦袋,好似被一張看不見的嘴猛然吃掉一般,驟然消失不見。斷裂脖頸參差不齊,血液四處噴濺。
唧!
一聲痛苦尖銳嘶吼響起。
兩顆滿是火紅毛髮的狐狸腦袋陡然衝破濃霧,出現在陳沐面前。
而那沒了頭顱的脖頸,卻好似無頭長蛇般扭曲甩動。缺口處更是鼓起無數肉瘤大包,隨着其快速蠕動翻湧,眨眼功夫,一顆完好無損的狐狸腦袋就重新出現。
三顆狐狸頭高懸半空,六隻紅燈籠一般的兇惡大眼,死死盯着陳沐看。
唧!
腥風撲面,陳沐一身衣衫頓時被吹的咧咧作響。
他看着三顆狐狸腦袋,不由嘴角上翹,露出一個冷冽笑臉。
五龍法相!
下一刻,頭頂霧氣翻湧,五團龍形氣團驟然浮現,齊齊咆哮。
吼!
剛剛還兇惡不已的詭妖狐狸猛地一僵,腦袋一縮,嗖一下就沒入濃霧中消失不見。
「想跑?」
「晚啦!」
念動間,五龍法相轟然衝進濃霧,悽厲嘶吼聲驟然響起,腥臭血腥味瀰漫。
陳沐揮手,氣流翻滾間,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消散,一頭四五層樓那麼高怪物出現。
它那三顆碩大狐狸腦袋均被龍形霧氣咬住,比身體還要長的脖頸卻好似巨蟒般不斷扭轉。
龐大身軀想要扭動跳躍,卻被另外兩團龍形霧氣咬住兩邊,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陳沐眼中狠色一閃。
噗!
脖頸撕扯斷裂,軀體扯成兩半,五龍法相咆哮連來呢,詭妖狐狸那龐大軀體頓時被撕成碎片。
即便如此,那些大塊碎肉卻依舊在不斷鼓起肉瘤,妄圖生長恢復完全。
不用陳沐催動,五條灰色霧龍就對着三首狐狸的殘破軀體一陣撕咬吞噬,只幾個呼吸功夫,小山般狐狸就被五龍法相吞掉大半。
好似觸發到某種死亡極限,三首狐狸剩餘軀體猛然炸碎消失,密密麻麻陰冥蟲在原地出現。
它們拖着白色煙霧尾巴四處衝撞,一張張或瘋狂咆哮或冷漠無情的臉出現在前端,看着就讓人膽寒。
陳沐剛想催動閻魔天子令驅趕。
一陣嘩啦啦水聲響起,一段半透明河流虛影在半空出現。剛才還四處亂竄的陰冥蟲頓時一呆,旋即就乖乖往河流光影裏面鑽。
而隨着光影消散,陰冥蟲也被裹挾帶走,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都說忘川河存在於陰冥任何地方,果然
陳沐心頭恍然。
不等他細想,一抹異樣就傳來,陳沐順着感覺抬頭看去,就見五龍法相上閃過一抹黑光。那灰白霧氣組成的龍角,竟呈先出了些許角質才有的光芒。
吞噬詭妖,竟能增強五龍法相?!
陳沐眉毛一挑,連翻變故帶來的鬱悶都不由消散大半,心裏忍不住一暢。
豐安城,夜闌珊。
刻意調整過的引魂燈散發着昏暗朦朧光線,誰也沒發現陳沐突然消失不見。
長須中年陰冷的盯住沈布,好似在看死人一般。
沈布咽了口唾沫,強壓心頭緊張,手上連忙做出慶陽城秘諜手勢,稍稍湊近了小聲出言:「要不咱們去樓上談?」
長須中年眉頭緊皺,回了個手勢後,瞥了周邊眾人一眼,擺手示意沈布先走,自己卻一轉身就沒入陰影里不見。
片刻後。
三樓角落房間。
長須中年坐在胡芒對面,雙手抱胸,冷冷的掃過四人。
「為什麼放走那人?如果不說清楚,要麼你們現在就跑,要麼你們就乖乖等着秘諜司清算!」
胡芒面上冷漠肅然,心裏卻忐忑不安,他只覺喉嚨痒痒,卻強撐着不敢動彈。
自己是暗間指揮使,只是主管情報搜集。眼前之人卻是磨人司指揮使,心狠手辣,手下全是殺才。真起了衝突,就憑自己手下那三個憨憨,鐵定完蛋!
他故作鎮定,輕蔑的掃視對方一眼,然後朝着章爾抬了抬下巴。
正耷拉着腦袋裝鴕鳥的章爾小眼睛頓時瞪的滾圓。
他頭皮發麻的向着胡芒看了看,轉頭又瞥了眼鵪鶉一樣的沈布和文漢,不得不硬着頭皮對上長須中年。
「咳咳這人吧,他,他有點兒不一般。」
長須中年眉頭緊皺,眼中殺意連閃。
章爾頓時渾身僵硬,感覺對方視線好似刀子一般在他脖頸上打轉,當即從胸口掏出一物摔在桌子中間。
一本帶着油污邊角起毛翻卷的黑皮經書,就這麼出現在長須中年面前。
「您只要讀一遍這本經書,立馬就能知道他為什麼不一般!」章爾一臉肅然。
胡芒、沈布、文漢:「」
你特麼是真的敢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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