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母體裏呆了太久,難產窒息而死,生出來就沒了氣息,農村人不講究,一個剛產出來的死胎,哪有人會費心將他埋葬?
大多數都是丟到一處亂葬崗。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他也如是。
被家裏人丟到了一處專門丟孩子的亂葬崗。
丟到那裏的死胎或是缺胳膊少腿的怪胎,都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被野狗爭搶吞噬,連個完整的屍骨都留不下來。
這孩子還算是好命,被吃了鼻子和耳朵時,遇到了一個男子,似是惋惜於他,將野狗趕走後,把他埋了。
而這個人,就是年輕時的何振才。
那時候他大約才十七八歲。
嬰靈那時還小,完全沒有自主能力,他只知道有人幫了他,等到混沌期過,他可以懵懂地四處行走,便順着何振才在他屍骨上留下來的氣息,一路尋到京中。
但他太過懵懂,沒見過這個世界,不會說話不會認字,也沒基本的明辨能力,更不會偽裝自己的模樣,他就用慘死時的樣子,出現在何振才面前。
再膽大的人,看到他那樣子,也被嚇得不輕。
尤其是他不能開口,何振才哪裏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只以為撞了鬼,嚇得不行。
明白了是場意外,謝歡有點想笑,她伸手將小傢伙抱進懷裏。
那小傢伙沒被人抱過,起初還掙扎了一下。
但發覺掙脫不開,便鼓着臉,要哭不哭地看着謝歡。
謝歡摸了摸他的腦袋,看向何振才,「不用害怕,他只是來找你報恩的。」
「他?報恩?」包括何振才在內的所有人,都有點懵。
謝歡把當年過往說了一番,「你對他有埋骨之恩,他估計是將你當成了父親的角色,一心想留在你身邊。」
何振才聽到謝歡說得詳細,這才恍恍惚惚地想起這麼一樁事情來,當時他才十七八,隨父親去鄉下,自己半夜跑出去玩時,路過那一處。
年紀輕,熱血,也不知害怕,只覺得那雖然是個死嬰,但那樣被野狗吞食挺看不下去的,也沒多想,便折下一旁的樹枝,朝野狗砸了過去。
將野狗驅趕開之後,他看到那滿臉血的死嬰,於心不忍,就拿着樹枝從旁邊的樹下,挖了一個坑,將其掩埋。
這件事於何振才來說,就是隨手而為,他自己隨後早就忘了,卻不想那小傢伙記了那麼多年,一路來尋他。
何振才忽然感覺鼻酸,他吶吶地問:「姑娘,他現如今還好嗎?」
「他是嬰靈,甚少有人能傷害到他,你不用擔心他,他也不是想來害你,你仔細回想一下,這些日子,有沒有遇到什麼怪事,但你卻毫髮無損的。」謝歡問。
何振才一聽,還真想起來一件事。
之前他去給何蕊定嫁妝,在拐彎的路口,直接和一輛馬車相撞了,但奇怪的是,他被撞了一下,卻沒有受傷,只是就地一滾,身上沾了些塵土。
當時他還以為自己命大。
現在回想起來,一個人和馬車相撞,焉有不受傷的道理?
「是他……?」何振才微微坐直起來。
謝歡點點頭:「對,是他。」
這是謝歡方才從小孩子的記憶中看到的。
他做了嬰靈多年,雖並不是惡鬼,靠吞噬其他陰靈或人魂增長修為,但這麼多年下來,多少有了點淺薄的力量。
他就用那些微的力量,護住了何振才。
何蕊聞言,忍不住低聲道:「那個孩子……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吧?」
謝歡看了看小傢伙,「嗯,是一個可愛的男孩兒。」
「可惜,他不是我的孩子。」何振才吶吶地道:「我倒是一直覺着,只有蕊兒一個孩子,有些缺憾,若再有一個,成雙成對更好,只可惜……」
何振才倒不是說有多重男輕女。
只是他一直想有兩個孩子,是最完滿的。
但生過何蕊之後,何夫人傷了身子骨,便沒再生,他也就沒那麼強烈的願望,或是為此去納小妾。
但想着那小傢伙的遭遇,他心有戚戚。
卻不知道聽得他的話,那小傢伙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來,抓着謝歡的衣襟的小手,也從方才的抗拒變得緊緊抓着。
謝歡知道他的心愿,道:「其實何老爺,他已經把你當成了他的父親,來找你,也是希望你可以認他,將他的屍骨好好安葬。」
「他認我當了父親?」何振才有點意外。
「是,嬰靈簡單純粹,你對他好,他就對你好。」謝歡道:「當初他被家人拋棄,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所以他在心裏就認下了。」
謝歡這時也明白,為何何振才之前去找的大師說,這是他們的私事,旁人插不了手。
除非何振才不認,旁人才會出手,按照正常除陰邪,把小傢伙給誅滅,算是完事。
一直沒開口的何夫人,忽然道:「能不能……讓我們看看他?」
「夫人想看?」謝歡問。
何夫人重重地點點頭。
謝歡捏了個訣,落在小傢伙身上。
隨後,屋裏的人,就看見謝歡懷裏坐着個小孩子,大約四五歲的樣子,雪白乾淨,粉嫩可愛,極是漂亮。
仔細一看,竟還與何振才有幾分相似。
對此,謝歡解釋道:「他應該是記住了何老爺的長相,年歲漸大後,容貌下意識地與你有些靠近。」
小孩子身上穿着不知道從哪扒拉來的衣服,十分肥大,顯得他更加幼小,窩在謝歡懷裏,讓人又愛又憐。
何振才看得都有些鼻酸。
何夫人走到小傢伙面前,微微蹲下來,眼睛漸漸紅了,隨後她朝何老爺道:「要不,我們認下這孩子吧?」
她說:「一直沒生個兒子,我自覺挺對不起你的,但你從來沒苛責過我,這孩子又那麼漂亮,像你,是天定的與我們的緣分,認下他,也算是補了你和我多年遺憾。」
何振才聞言,有些觸動,「夫人,你……」
「認下來吧。」未等他說完,何夫人語氣堅定地打斷。
何振才頓了頓,點點頭,「好,我們認下他。」
何夫人笑着,又有些拘謹和害怕的看着謝歡,「我,我能抱抱他嗎?」「這以後就是你的爹娘了。現在你娘想要抱你,你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