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隆隆!」
二月二十三日一大早,京師廣渠門防線,便是傳來激烈的火炮聲,不僅有着紅衣大炮的怒吼,更有諸多小型火炮的急促。
「頂上去,都給爺頂上去,誰敢退後,殺無赦!」
此時清軍工事群已經推到了城門外一里出頭,構架起了無數的土牆,數千號漢人奴隸正如螻蟻般搬填着沙土袋,在身後韃子的脅迫下,繼續往前推進。
本兵陳新甲此時已經親自來到城頭上督戰,急急的大吼道:「火炮繼續,壓住他們,不要讓他們再靠前了!」
「快開炮,把他們趕出去!」
「誰他娘的敢出工不出力,老子現在就斬了他!」
不光陳新甲急了,京營的諸多守將們也急眼了,一個個聲嘶力竭,指揮着上百門各式火炮,拼了命的噴吐着火焰,壓制清軍的推進。
如果他們早擺出這種態勢,清軍的工事顯然不可能這麼順利,已經懟到眼皮子上來了。
可惜之前面對這些漢人奴隸,誰都不敢承擔責任,幾乎是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把推進工事越修越穩當,越修越周全。
最終,陳新甲實在是忍不了了,咬着牙跳出來做這個『惡人』。
「官爺,我們也是大明的百姓啊,你們怎麼能和韃子一個樣啊。」
「青天大老爺啊,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吧……」
「這天殺的世道啊,求求老天爺睜睜眼,給咱們一條活路吧……」
「皇爺,皇爺啊,您來看看咱們這些可憐的老百姓啊……」
「……」
火炮稍稍停息的間隙,清軍工事中便是傳來無數漢人奴隸的哀呼慘嚎。
城頭上,諸多白蓮花又開始露出不忍,包括諸多將領都是擺不正屁股,甚至開始與陳新甲這邊發生衝突。
這使得本來還比較整齊的炮火,很快變的零散,又開始變的混亂。
「有點意思啊。」
城下清軍中軍,多爾袞不由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濟爾哈朗不由笑道:「照這個態勢,咱們似乎能假戲真做了啊。攝政王,咱們也不用攻的太深,破了這廣渠門便可,明廷比咱們想的還要更孱弱不少!」
多爾袞笑着點了點頭:「這也算是意外的收穫吧。不過,現在還不着急!咱們還有的是時間!」
說着,多爾袞轉頭問道:「唐通部現在到哪了?」
范文程忙恭敬拱手賠笑道:「攝政王,唐通還在密雲,聲勢很大,卻是沒有雨點。但大同的王朴和寧遠的吳三桂,似乎都已經出兵了,遼東那邊還是洪承疇親領援軍過來。」
說着,范文程心裏也是說不出的振奮。
本來只是活命之舉,只是為了討口飯吃,誰曾想,這個寶居然壓對了,大清,竟然要拿下這京師城啊。
「海城那邊呢?」
「海城那邊……暫時還沒有消息……主要是咱們的游騎不敢離他們太近,沒有太準確的消息。不過,據現有的消息來看,徐長青暫時應該還沒有動作……」
慕的說到海城,范文程的興奮瞬時又被壓制到了心底里。
大清這大好局面是不假,可……大明還有徐長青這個異類啊,徐長青此賊一日不除,范文程心裏也有些說不出的滋味,總感覺不太妙。
多爾袞沉吟着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半晌,才道:「讓禮親王和杜度那邊加大些攻勢,明後天看看有沒有機會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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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
「喳。」
……
「啾啾啾啾……」
「邦!」
「邦邦邦……」
實心彈的火炮威勢究竟是差勁了些,尤其是面對清軍規整的工事遮掩,到了中午,眾多漢人奴隸已經把工事推到了廣渠門外三百多米。
這時,便是那些白蓮花也剛不住了,比陳新甲這些主戰派叫的還狠,上千架神火飛鴉,猶如璀璨的焰火般,瘋狂的傾斜向清軍工事群。
然而,這時候已經晚了。
神火飛鴉看個景兒還行,殺傷力着實低微,清軍吃過模範軍的大虧,本來防火設施就做的極好,無數神火飛鴉掠過後,就像是石沉大海,根本沒對這些漢人奴隸造成什麼傷害,更別提是後面的韃子了。
好在諸多火炮此時已經冷卻的差不多了,夾雜着火炮的洶洶攻勢,總算是能緩一波清軍的推進。
但此時,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來,至多明天這個時候,清軍肯定能攻上城頭來。
不遠處那一架架加強版的雲梯,簡直就像是來自地獄,觸動着城頭上每一個人的神經。
「這可怎生是好?這可怎生是好啊……」
陳新甲已經完全在這邊坐鎮了,卻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屁股根本就不敢坐下,就生怕屁股還沒坐熱,韃子已經攻上城頭來。
他雖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想學于謙于少保,然而,能力終究是有限,他本身並沒有太多軍事經驗,此時除了着急,根本沒有其他辦法,更不消說解決問題了。
焦灼之間,消息很快也傳回了宮內。
「什麼?」
「韃子就要攻上廣渠門了?」
崇禎皇帝這幾天真的是沒一天能睡個好覺,幾乎每天就睡一兩個時辰,眼圈裏佈滿紅絲,嘴皮子也起了不少白泡。
一聽到這最新的消息,他幾乎要跳起來,忙道:「援兵什麼時候來?密雲的唐通離的京師這麼近,爬也爬來了吧?」
王承恩簡直欲哭無淚,卻只能咬着牙乾巴巴的苦澀道:「皇爺,唐總兵剛剛收到消息,還沒籌集糧草,要是等整軍過來,恐怕,至少得十天……」
「十天?」
噹啷!
崇禎皇帝一腳便是將一個小圓墩踢飛出去:「大伴,你覺得這京師城,還能撐得上十天嗎?廢物,廢物!都是一幫廢物啊!」
王承恩腦袋貼地,屁股朝天,大氣兒也不敢喘,只能是無助的掉眼淚。
崇禎皇帝罵罵咧咧發泄了好一通,這才回過神來,眼前事情就算危機,可終究還要解決!
可他此時根本就沒有能商量的人……
只能是強自平復波動,看向王承恩道:「大伴,事已至此,你,你可有什麼好辦法?」
王承恩心中直要哭喪,心說他哪還能有啥辦法?總不能讓他一個太監去衝鋒陷陣吧?
但皇帝問話,他又不能不答,只能絞盡腦汁道:「皇爺,現在,現在恐怕也只能靠本兵了。直要能再堅守幾天,咱們的援兵一定會來啊……」
崇禎皇帝聞言真恨不得給王承恩的腦殼上狠狠來一腳,但他究竟還是忍住了,大罵着讓王承恩也去城頭上盯着,有情況第一時間過來跟他匯報。
王承恩離去,崇禎皇帝無助的癱坐在龍椅上,很快便是滿臉淚痕:「列祖列宗在上,難道,難道朕真的要變成亡國之君嗎…?」
「父皇,不哭。娖兒來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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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
這時,一個約莫十四五歲,卻是已經出落的極為水靈的窈窕身影,提着一把寶劍,快步來到了崇禎皇帝身邊。
「嗯?」
崇禎皇帝一愣,忙是一抹眼淚,眼神陡然變的凜冽:「坤興,你怎麼來了?誰讓你到這裏來?還敢手持兇器!」
來人正是崇禎皇帝的愛女,被冊封為坤興公主的朱媺娖!
「父皇……」
朱媺娖沒想到她的父皇對她居然這麼凶,本來強撐着的倔強,一下子就要崩盤,眼淚止不住翻湧出來。
她出生時,母親引發血崩,她出生時也就是她母親死亡的時刻!
縱然後來被寄養到周皇后身邊,周皇后也號稱是對她『視如己出』,可養母怎能跟親生母親相比?
她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有了無數心事,卻從來不敢對後宮的任何人說,除了眼前的父皇。
然而,父皇每日忙於政務,幾乎一直住在養心殿,她每個月只有個一兩天,兩三天,才能在坤寧宮見到父皇。
卻不曾想,此時以前的那種日子也快要變成奢望,清軍已經兵臨城下。
「娖兒,你,你怎麼到這裏來?還拿着寶劍,這不是胡鬧嗎?」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況人乎?
崇禎皇帝自幼便是非常疼愛他這個女兒,這不僅僅是因為朱媺娖乖巧懂事,更是因為朱媺娖自幼母亡,讓崇禎皇帝忍不住就有些自憐。
眼見寶貝女兒有些委屈,他很快也是放低了姿態,一下子和顏悅色了不少。
「父皇,娖兒想幫您殺敵,擊退清軍攻勢!」
看着父皇愛憐的眼神,朱媺娖又一下子堅強起來,像是一支迎着寒風依然筆挺的臘梅,毫不服輸的看向崇禎皇帝。
「好。」
「好啊。」
崇禎皇帝眼淚止不住再次涌動,用力把朱媺娖攬在懷裏:「娖兒,只恨你非男兒身,不能為朕上陣殺敵啊!」
朱媺娖感受着父親懷中的溫暖,眼淚也是猶如湧泉,但很快,她便是鎮定下來,退出了父親的懷抱,用力抹了一把眼淚道:「父皇,娖兒雖非男兒身,卻一樣可以為父皇上陣殺敵!」
「嗯?」
崇禎皇帝一愣,也有些捕捉到了朱媺娖的意思,一下子更為嚴厲,「娖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媺娖卻毫不畏懼的看着崇禎皇帝,任由眼淚流淌,划過她的雙頰:「父皇,娖兒此生最為遺憾的事情,就是不能為男兒身,為父皇分憂。但是,女兒一樣可以幫助父皇!女兒願嫁給徐長青,讓他來解京師之圍!」
「胡鬧!」
「簡直胡鬧!一派胡言!娖兒,這話是誰教你的?」
崇禎皇帝眼珠子都血紅了,沒想到女兒竟然對他說出這種話,簡直讓他想殺人!
「父皇,沒人教女兒,這都是女兒自己的決定!父皇,難道,這天下間,除了徐長青,還有人能打敗這些韃子嗎?只要能為父皇分憂,女兒縱然沉淪地獄,也無怨無悔!
還望父皇成全!」
說着,朱媺娖『撲通』跪在地上,堅定的讓人害怕。
「娖兒……」
崇禎皇帝很想大罵朱媺娖一番,此時,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是任由淚腺瘋狂的發泄。
「父皇!」
朱媺娖也再控制不住,一下子撲到崇禎皇帝懷裏,父女二人,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