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兵荒馬亂後,羅清婉被送到了醫院裏。
作為「氣暈」羅清婉的罪魁禍首,薛玲也跟着大部隊,到了醫院。然而,若,此刻,有那極了解她的人在這裏,比如說,薛將軍,再比如說,顧美美,就能敏銳地感知到她那一臉淡然的神情下掩藏着的「瘋狂搞事」心態。
【大人,林佟開着車,往醫院來了!】
接收到植物傳遞來的消息後,薛玲一臉無奈地攤手,聳肩,表示她也沒辦法,誰讓這世間,就是有那麼多的人喜歡跑到她面前來刷存在感?若不能順手打打臉,豈不是枉費了對方的一番苦心?
就如羅清婉和林佟,打最初,到現在,她也是不耐煩應付的。
哪怕,那些年,不知道這兩位「腦補」了些什麼,隔三差五就跑到她面前來秀恩愛,偶爾挑釁算計下她;年前,回到京城的兩人暗地裏摩拳擦掌,發誓要給她一個深重的教訓,讓她真切地明白「花兒為什麼這樣紅」這個道理;甚至,就連林佩和顧美美兩人,也不知出於什麼樣的想法,而先後跑來提醒她,她也沒有將兩人放在心上。
並非武力腦力值雙雙不夠的情況下,無奈地生出來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法,也不是什麼認命般的「船到橋頭自然直」,而是每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大佬們,發自肺腑生出來的一種面對任何情況,都能泰然自惹,處變不驚的心態。
「幫我盯牢他,在他進急診室大門的時候告訴我一聲。」佯裝焦急和擔憂,卻又滿滿的無措和惶恐,而走到急診室外過道一角,和窗外植物交流了一番的薛玲,走到白瀾蘭身旁落坐。
是的,等候在急診室外面的短短十分鐘不到時間裏,薛玲就已經和那位格子少女,也就是白瀾蘭搭上話了。雖然,因為羅清婉在急救的原因,兩人之間也就短短几句交談,但,以薛玲兩世修煉出來的識人辯人「利眼」,和閒聊中的不經意「套話」技能,卻已然摸清了白瀾蘭的底細。
白瀾蘭,港城白家長房嫡幼女。雖然,白家不像薛家陽盛陰衰,但,因為白瀾蘭出生後,就一路帶旺親朋,因此,在白家的待遇,和薛玲在薛家的待遇一般無二。甚至,真要說的話,還遠勝薛玲。畢竟,薛建平和杜秀英這兩位待薛玲,雖談不上什麼「眼中釘,肉中刺」,卻也真沒幾分父女或母女情誼,比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陌生人都不如。
那麼,這種情況下,羅清婉又怎麼會認識白瀾蘭,進而成為能邀請對方來京城遊玩的好朋友呢?
一切,看似機緣巧合,實則,不過是套路。一種被人精心謀算過,並勾結內外而出現的「救美」套路。
當時,白瀾蘭恰好去港城最大的奢侈品商場購物。而,事情就有那麼巧,在她到了心儀的專櫃,小手一揮,將當季新品全部包下來,準備刷卡的時候,悲劇降臨了——她的錢包竟然不翼而飛了!
雖然,作為港城有名的豪門千金,完全可以享受專櫃送貨上門,貨到付款的優質vip客戶服務。奈何,架不住,現場,還有一位和白家不對付的豪門千金。
而,這位江姓千金,小小年紀就身陷勾心鬥角的生活圈,雖然打心眼裏瞧不上白瀾蘭這樣一個被家人嬌寵出「傻白甜」性子的大家小姐,但,坦白說,私心裏,她還是很羨慕嫉妒白瀾蘭,只恨不能以身代之的。
如此一來,難得送上門「大好奚落」白瀾蘭的機會,這位江小姐又怎會放過?即使,這件事,看起來不那麼簡單,但,這偌大的港城,誰不知道他們江家和白家有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這種情況下,指望她放過白瀾蘭,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當然,最最重要的是此舉,不僅能出了自己心裏這口怨氣,回到家後,還能拿這件事情跑到長輩面前邀功,為自己謀得更大的利益……
想法很美好,然而,現實卻是萬分殘酷。
只因,江小姐的嘲諷譏誚才開了個頭,白瀾蘭正一臉的欲哭無淚,港城新貴林佟就攜愛妻羅清婉出場了。並且,在羅清婉一幅「感同身受」的悵然哀傷等情緒中,林佟毫不猶豫地為羅清婉撐腰,由着羅清婉盡展牙尖嘴利之能,將江小姐懟了個臉紅脖子粗,只恨不能時光倒流,回到一切沒發生的過往,再或者,哪怕,地上突然裂開一條縫隙,能容納她整個人,也是可以的。
就這般,羅清婉如同一個真正的勇士,從兇殘的巨龍中拯救了白瀾蘭這位公主。之後呢?當然是眾所聞詳的「一見如顧」……
這件事,真有意思,不是嘛?薛玲忍不住在心裏暗忖道,唯一讓她納悶的就是既然白瀾蘭在白家的地位和她在薛家的地位一般無二,那麼,為何白家就能容許羅清婉打着好友的旗號,肆無忌憚地接近並利用白瀾蘭呢?難不成,白家也和薛將軍一樣,存了用羅清婉來當墊腳石的想法?!
這個時候的薛玲並不知道,她「真相」了。
原本,白家一直堅信,以自家的家世地位,在港城這一畝三分地上,完全不必擔心會有人公然挑釁、為難,甚至算計和坑害白瀾蘭,他們只需要一如既往地將白瀾蘭捧在掌心裏疼愛,即可。就算將白瀾蘭嬌養出個「傻白甜」的性子,也無所畏懼。
要知道,圈子裏和他們白家交好的人家,有幾位不知曉白瀾蘭的「旺家」屬性呢?這種情況下,待到白瀾蘭年歲到了後,只要白家放出風聲,多的是人家願意上門求娶,並且一家比一家的條件好,絕對不會出現那等讓人憤怒的「攀高枝」人家。
然而,他們什麼都算到了,就是沒料到華國喊出「改革開放」的口號後,內地城市一天一個樣的同時,也帶動着毗鄰深市的港城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舉例來說,以前,如林佟和羅清婉這樣在內地擁有強勢家世背景的人想要在港城站穩腳跟,雖談不上什麼「難於上青天」,卻也必需付出許多的心血和精力。甚至,很多時候,都要給港城地頭蛇和當地豪門望族奉上足夠多的好處,才能在眾人分肉的時候,撿着剩下的肉湯喝上一兩口。
可謂是真正的「是條龍也得盤着,是虎也得臥着」!
現在嘛?旁的不說,單單,內地那朝氣蓬勃、處處機遇的市場,就讓他們這些在港城已經走到極致,被迫學着「守成」的家族們興奮激動不已,只恨不能立刻就捋起袖子大幹一場。這種情況下,有幾個人會傻不愣登地瞧不起林佟不說,還明里暗裏地給林佟挖坑的?在商場裏混得如魚得水的,雖談不上個個都是人精,卻也絕對沒有誰是蠢貨。
當然,這,也正是林佟和羅清婉繼在深市發展實業後,又能在港城站穩腳跟的原因。
再倒回說白家,正因為他們意識到了這種種變化背後隱藏的機會和相伴而來的暗流,才會摒棄往日裏的嬌養白瀾蘭的做法,而放任白瀾蘭和羅清婉相處。
不過,這並不代表白家就沒有安排人隱藏在暗處保護白瀾蘭的同時,也借用羅清婉和林佟兩人的一些做法,間接地教導指點白瀾蘭——不求能在最短的時間裏讓白瀾蘭「學成出師」,但求能讓白瀾蘭不要再像以前那樣動轍就被人騙了,還發給對方一張「好人卡」,同時還幫着對方數錢,即可。
這也是此次,羅清婉扯着「大婚」的旗號,邀請白瀾蘭來京城玩,而,白家人能毫不猶豫地同意,並立刻安排人將白瀾蘭送到京城的原因。
旁的不說,單單,林佟的大院子弟身份,就讓白家人明白此次婚禮,將會有多少軍政大佬出席。這種情況下,哪怕不能在諸位大佬面前刷個存在感,但,能和大佬喜愛的小輩們套上交情,也是好的。
就如此刻,白瀾蘭不就和薛將軍喜愛的小孫女,也是薛家五代單傳的「小公主」薛玲聊上了嘛?
而,女人之間的友誼,一向來得莫名其妙。很多時候,連她們自己都不能探查清楚,面對旁人的探詢,也只能攤手,聳肩,給出一句「氣場契合」之類的解釋。
眼下,白瀾蘭就覺得,薛玲並非羅清婉說的那般嬌縱跋扈,而是和她一樣直來直往,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從不顧慮旁人眼光和想法……
「……莫名地有些小可愛呢!」
白瀾蘭捂着臉,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有些飄忽。偶爾,無意中和薛玲的目光相撞時,就又迅速移開,一幅生怕被薛玲發現自己心裏那些想法的忐忑不安模樣。然而,很快,不知她又想到了什麼,又抬頭看向薛玲,露出一抹比屋外陽光還要明媚燦爛的笑容。卻不知,其實,她越是如此,就越發地讓人覺得她在心虛。
薛玲:「……」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過,就在薛玲嘴唇微動,想出聲詢問一二的時候,卻只聽窗外那株植物突然出聲提醒道:【大人,林佟進大門了,再有三分鐘,就到急診室了!】
薛玲挑眉,下意識抬起左手手腕,看了看時間,眼底也不免浮現一抹驚詫:從安排人打電話通知林佟,到現在,不到15分鐘,林佟就趕到了華僑商場附近的醫院!
該慶幸,八十年代的京城,馬路特別寬闊,遠不像後世那樣擁堵,穿梭在大街小巷上的,也大多都是自行車和公交車,偶爾才能看見一輛私家車?
還是該感慨,能將近40分鐘的路程,生生壓縮成15分鐘,並將「闖紅燈,交罰款」一系列舉動所帶來的負面效應全部拋到了後腦勺,更無視此舉會否打亂林將軍在整個林家處於風口浪尖,稍有不慎,就會徹底泯然眾人的情況下,做出來的「破釜沉舟」佈置的林佟,對羅清婉確實是「真愛」?
下一刻,被怒氣和怨氣附身的林佟,挾帶着無盡森冷陰鬱的風,突兀地出現在薛玲面前,緊隨而來的則是對薛玲的指責和控訴:「薛玲,又是你!你究竟想做什麼?你有什麼怨,有什麼恨,沖我來就行,何苦一次又一次地欺負婉婉……」
正暗搓搓在心裏感慨,並盤算着應該如何利用這件事,打林佟和羅清婉以及兩人所依靠的林家一個措手不及的薛玲,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憤怒中的林佟,一臉佯裝的茫然懵圈中,有着唯獨林佟和羅清婉這兩位當事人才知曉的嘲諷和譏誚:「你說什麼?」
一句輕飄飄的反問話里,蘊含着濃濃的威脅和警告,那種「你若再繼續表演下去,我就將你嘴裏說的惡事做實了」的震懾氣勢,猶如一大盆冰水般,當着沖「氣成河豚」的林佟而去,只將林佟澆了個「透心涼」!
然而,早在做出「回京城」這個決定的那天起,就煞費苦心地謀劃着這一幕的林佟,會接受薛玲這漫不經心的威脅嗎?
當然不!哪怕,薛玲用雙冰冷得不帶絲毫獨屬人類情緒的眼眸看着他;哪怕,眼下,他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直冒,心裏瘋狂地吶喊「跑,快跑」,就連雙腿也酸軟無力,仿若下一刻就會不能再支撐身體般癱軟在地……
「呵!」林佟冷笑一聲,仿佛不屑看薛玲這麼個披着人皮,內里卻住着只惡魔的人似的,迅速偏頭,移開視線,嘴裏卻吐出一句又一句犀利毒辣的話來,只恨不能立刻就將薛玲定在恥辱柱上,「薛玲啊薛玲,讓我怎麼說你才好?」
「真以為,你是薛家的小公主,哪怕,你將天給捅破了,薛將軍也會理所當然護着你,我們這些人根本就拿你沒辦法,就算你做了再多的惡事,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下?」
「真以為,這些年,我和婉婉處處忍你讓你避你,就是因為當年我們兩家有意聯姻,而,我卻喜歡上了婉婉,覺得愧對你?你也不想想,這些年,你都做了什麼?又是如何地虐待欺凌婉婉的?你這樣惡毒的女人,哪一點比得上清純可愛、善良明媚的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