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紅衣女子口中噴血,頭戴竹笠的魔宗部屬頓時有些歉然,道:「抱歉。」
當這兩個字出口時,他的右腳抬起,再落下時已經在紅衣女子的身側。
他身上的氣息膨脹起來,就如同身體在急劇的變大。
他的身前儘是破空聲,隨着他體內磅礴的真元噴發,無數透明的鋒刃往前疾飛,籠罩了前方林意等所有人。
「那人有些特殊,不懼我真元手段。」
直到這時,他才對着紅衣女子輕聲又說了一句。
紅衣女子感知着他體內的真元噴涌,聽着他的這句話,便知道這並非是這名魔宗部屬的問題,而是他所說的那名年輕南朝修行者的問題。
容意的身體劇烈的動盪起來,他的口中開始沁出鮮血。
他位於林意等人身後,按理而言在此時對陣的最後方,然而這名魔宗部屬體內的真元化為萬千鋒刃,他控制的法陣,卻是首當其衝,先承其威。
水草是柔軟之物,即便他早就知道對方的真元修為遠在自己之上,佈置的只是這種你強便任你穿過,任你撕碎的法陣,然而每一根「水草」被切斷時的微小氣機變化,也都匯聚在那九柄劍上,而這最終九柄劍上的壓力,依舊不斷的傳遞到他的身上。
此時他的體內,就如同有九條看不見的細索,在朝着九個不同的方向拉扯着他的身體。
他不想自己的法陣就此崩潰,但每堅持一個呼吸的時間,他受傷就會越重。
林意對於修行者體內的氣血運行原本就比一般的修行者更為敏銳,此時感知着容意體內的氣機變化,他毫不猶豫的再次往前行去。
沒有任何多餘的花巧,他只是抬起自己的手臂,護住自己的臉面,然後挺直自己的身體,像一堵移動的牆一樣,直接朝着前方飛來的萬千鋒刃撞了過去。
噼哩啪啦一陣密集的爆響!
這些幾乎實質且蘊含着強大力量的鋒刃被他身上的天辟寶衣所阻,無法刺入他的血肉,但卻像一塊塊沉重的磚石砸在他的身上,然後爆開。
他身上的外衣瞬間佈滿裂口。
然而林意的面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
並非不痛。
這些鋒刃衝擊在他身上的痛感深入骨髓,只是他已經熟悉這種痛苦。
一道道經過天辟寶衣分散的真元如細釘刺入他的身體,也迅速化解,化為氣流沖入他的丹田,並未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損傷。
相反,和當初在南天院時葉清薇拍打他時一樣,這種強大而堅韌的神念境的真元如此細密的衝擊在他的身上,反而讓他的血肉最深處都震顫了起來。
他的身體裏湧出更多絲熱流,讓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肌膚滾燙了起來。
「是因為他內里的那件衣物?」
看着這樣的畫面,緩緩擦去嘴角血跡的紅衣女子面色越加凝重。
「和他那件衣物無關。」
頭戴竹笠的修行者搖了搖頭,「那是南朝的天辟寶衣,並無那樣驚人的功效,這是他本身的問題。」
「怎麼打?」
在紅衣女子和這名魔宗部屬對話之時,在林意身後的厲末笑也輕聲問了一句。
他是真正的天才,只是他沒有和這種級別的修行者戰鬥的經驗,面對着這樣的對手,他有着一種被束縛住了手腳,完全不知道自己何種手段能給對方造成傷害的感覺。
「等着他們過來。」
林意微諷的輕聲道:「他這樣的手段,我可以站在這裏讓他打一萬年...以他們這樣的修行者,當然不可能就這樣放過我們,一定會忍不住上前。」
一萬年當然是很誇張的形容,但是感知着林意身上的氣息,厲末笑都可以確定,那些對於平常修行者而言是最為可怖的真元手段,對林意卻是根本無效。
「好!」
厲末笑鎮定下來,點了點頭。
他也覺得對方不會在浪費這麼多真元之後就此離開,雖然他也不知道近身之後就如何能和神念境的修行者戰鬥,但近身之後,至少自己的劍有機會落在對方的身上,這便足夠。
「伏在我背上能不能繼續御陣?」
與此同時,白月露轉過頭去,認真的問了容意一句。
容意微怔,下意識點頭。
「那便伏我身上來。」白月露朝着他跨了一步,生怕容意不能理解,接着道:「我背着你。」
在自己還能站立戰鬥的情形之下,哪怕是一名男子要背他,容意也會覺得很古怪,更何況是這樣一名少女。
看着白月露的背,看着她的秀髮,看着她白生生的脖子,容意蒼白的面容上迅速泛出一層紅意,他緊張得結巴起來,「為...為什麼?」
「因為我可以讓你沒有那麼容易被對方殺死。」
白月露道:「就如在水中斗,他們始終有纏繞水草,而我們這邊沒有,你的法陣始終是限制他們的最有力手段。」
她的語氣之中蘊含着不容質疑的味道。
容意不由得朝着她略微接近,但白月露的雙手已經反抱了過來,將他的身體托起,負於背上。
感受着少女身上那種和男子截然不同的氣息,當對方背上溫潤的熱力真實的傳遞過來時,容意的心中生出更大的羞怯,一時有些恍惚。
對於此時的林意和厲末笑而言,戰場上無男女,所以兩人並沒有覺得有任何的不妥,此時的天地似乎安靜了下來,厲末笑看着那名頭戴竹笠的魔宗部屬和紅衣女子都沒有馬上動手,但是卻都開始朝着他們緩緩走了過來。
他便明白林意的猜測是對的。
在這場兩朝大戰里,越是高階的修行者,恐怕對他們身體裏積蓄的真元越是珍視,因為這場戰爭,絕對不會很快就結束。
也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道亮光。
那是一雙藏匿在竹笠下的陰暗裏,卻無比明亮的眼睛。
那名頭戴竹笠的魔宗部屬,第一次認真的看了他一眼。
哪怕這幾名南朝年輕人十分難纏,但對於這名魔宗部屬而言,主動權卻依舊牢牢的掌握在他和藍鬼的手裏,要先殺誰,便只出自他的選擇。
難殺的殺不了,便先殺好殺的。
在他看來,此時這四人之中,應該是厲末笑最容意殺些。
一抹微風帶着些陰暗的氣息涌了過來。
厲末笑突然覺得自己的呼吸變得十分的困難,他的氣管和肺葉里,似乎開始充滿苔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