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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難以自控, 憤懣怨恨如同海浪拍岸,洶湧澎湃,雖然拼命克制,卻仍掩飾不住難看的臉色和眼神,失態地在朝堂上直視父親!
文武百官心懷各異,絕大部分明哲保身, 輕易不肯開口。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負責宣旨的首輔魯子興仿佛沒發現大皇子失態, 他合上聖旨,兩手托着,肅穆提醒:「郭遠、詹同光、容佑棠,領旨謝恩!」
容佑棠精神一凜, 立即出列叩首,跟隨郭、詹二人高呼:「微臣領旨,叩謝陛下聖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承天帝看也沒看長子。
「謝陛下。」容佑棠起立後,略垂首, 腰背筆挺,坦然接受滿朝官員的複雜審視。
「父皇, 兒臣有事啟奏。」大皇子盛怒稍褪,誠摯開口。
承天帝神色不改,威嚴問:「何事?」
「父皇,戶部尚書和左右侍郎——」思緒混亂的大皇子停頓,費勁吞了口唾沫,艱難組織措辭, 強壓着怒意說:「戶部三個要缺,十分關鍵——」
「唔。」承天帝淡淡打斷,從容不迫道:「所以,朕召集御書房大學士商議多時,定下了三名人選,即日上任,暫且由吳愛卿負責教導、儘速把公務交接清楚,以免又把吳愛卿一拖三年五載,他都快八十了,仍日夜操勞,朕委實不忍心。」
「老臣叩謝陛下仁慈體恤。」吳裕說着又要下跪。他今日得足了臉面,忐忑不安,自古伴君如伴虎,帝王寵信並非全然好事。
承天帝卻提前揮手:「免禮。吳愛卿是元老重臣,無需多禮,朕還指望你帶一帶郭遠他們呢。」
「老臣遵旨。」
「啟稟父皇,」大皇子焦慮萬分,如鯁在喉,忍不住扭頭朝後瞟了一眼容佑棠——
糟糕,大殿下想必不服我升官。聚精會神的容佑棠敏銳察覺敵意,側耳聆聽:
果然!
大皇子深吸氣,竭力鎮定,懇切指出:「郭遠和詹同光兩位大人均為官近二十載,幾經歷練,理事經驗豐富並且卓有政績,文武百官有目共睹,確實可堪重用。但,容佑棠未及弱冠,剛入仕數載,突然擢升為戶部右侍郎,是否太勉強他了呢?」
「哦,容佑棠啊。」承天帝換了個坐姿,左肘撐着龍椅扶手,不疾不徐地感慨:「他是年輕了些,但文采出眾,有狀元之才,初時,朕也不大放心,故按例先放翰林院修撰,並屢次委派差事考驗,他的辦事能力,相信你們也看見了,一貫踏實盡力,從未辜負朕的期望。」
容佑棠穩步出列,拱手稱:「微臣叩謝陛下厚愛信任!大殿下所言有理,對比前輩們,微臣自愧弗如,不勝惶恐。」
「惶恐什麼?若朝廷選任官員只看年齡,那朕下一道聖旨、讓民間長壽老人往這金殿一站,難道天下就太平富庶了?」承天帝逐漸沉下臉。
「陛下息怒。」容佑棠中規中矩地磕頭。
大皇子眼看父親氣惱,理智上明白聖旨已下、自己應當克制隱忍,可實際卻加倍憤怒,僵硬杵着,勉強開口:「父皇,兒臣只是擔憂容佑棠年輕,難以勝重任,畢竟憑吳尚書之賢才,尚『戰戰兢兢卻仍有所疏漏』,可見戶部公務繁重啊。」
韓太傅垂首,有些着急,但按捺下了,靜觀其變。
「那是自然。」承天帝頷首,俯視吳裕說:「朕已吩咐吳愛卿再辛苦一陣子、悉心教導後輩,諒他們也不敢不用心。」
新任尚書郭遠儀表端方,通身浩然正氣,聞言立刻向吳裕拱手,恭謹說:「煩請大人多多賜教。」
「求大人賜教。」容佑棠和詹同光順勢跟隨,容佑棠施禮時餘光好奇一轉:原建海參政詹同光?之前從未謀面,想來他和我一樣,也在地方常駐多年。
「請起,快快請起!聖主在上,老朽豈敢受禮?」吳裕謙和微笑,先親密攙起郭遠,而後騰出兩手扶其餘兩人,正色道:「老朽已年近耄耋,必定遵從聖旨傾囊相告,絕不藏私!」
「呵呵呵,不錯,爾等皆是大成的棟樑,日後務必勠力同心,盡忠報國!」上首的承天帝笑出聲,頗為滿意。
「臣遵旨。」容佑棠躬身拱手,儘量忽視右前方大皇子散發的敵意,同時不露痕跡地掃視一眼同在皇子隊列中的慶王,無聲嚷道:天道酬勤,我終於可以大大方方留在京城了!
承天帝屈指敲擊扶手,俯視的眼神掠過長子,隨即下令:「朝廷選任官員,自有一定的理由,總而言之,唯良才是用。裴卞陽?」
吏部尚書裴卞陽出列,畢恭畢敬拱手:「臣在。」
「郭遠和詹同光二人,眾卿家想必是了解的,那麼,你就當堂宣讀一番容佑棠的考核結果吧。」承天帝慢悠悠吩咐。
「是。」吏部尚書早有準備,從袖筒里掏出一份官員政績的核文,悄悄清了清喉嚨,大聲宣告:「直隸容佑棠,狀元及第出身,初授翰林院修撰、入戶部任主事,後升河間喜州知府,任期內,喜州糧食產量逐年增多,可維持當地民生,並籌建清河大營,基本剷除當地匪寇之憂;同時,開辦牧歸鐵礦作坊,年產鐵器」
容佑棠全神貫注,認真聽吏部宣讀自己的政績,緊張欣喜之餘,暗忖:郭大人和詹大人是老資格前輩,分量十足,同僚不服也得服,我卻算新人,難免被議論。看來,只能儘快用切實行動堵住非議了。
與此同時
大皇子大受打擊,漸漸什麼也聽不見了,眼神迷茫:苦心謀劃多年卻無所獲,滿腔憎惡,臉色由黑轉青,繼而發白,委屈至極,如墜冰窟,沉浸在悲憤里,心亂如麻,木頭人一般枯站,直到李德英陰柔尖亮的嗓音驀然唱響:
「退——朝——!」
大皇子如夢初醒,猛一個劇烈顫抖。
一個時辰後
韓太傅步履匆匆,從後門進入大皇子府,通報獲允後,剛登上書房台階,便聽見裏面傳來「噹啷~啪啦~」瓷器碎裂聲。
唉。韓太傅嘆息,冷靜開口:「殿下?」
「進來。」
韓太傅邁進門檻,滿地狼藉映入眼帘,他腳踩碎瓷片和毛筆鎮紙等物,順手吃力地扶起一把圈椅。
大皇子見狀,煩躁地阻止:「您老歇着,那些下人會收拾。來人!」
「殿下有何吩咐?」小廝嚇得大氣不敢喘,猶豫害怕的侍女趁機上茶。
「趕緊收拾乾淨。」大皇子閉目養神,盡顯疲憊。
「是。」
韓太傅落座,沉默喝茶。
片刻後,一地狼藉被火速清掃,小廝們逃也是地告退。
「殿下息怒。」韓太傅開口安慰:「事已至此,置氣也沒用,咱們從長計議吧。」
「還商議什麼?聖旨已下,戶部咱們是插不進去手了。」大皇子傷心落寞,顫聲說:「父皇太偏心!我前前後後舉薦十餘人,其中不乏能力卓絕者,他統統不予考慮,再次重用老三的人。並且,從前他還有所掩飾,今天卻毫不掩飾,態度直白得嚇人!你、你說,父皇是不是對我不滿?
「您稍安勿躁,事情遠遠不到最後一步,勝負未定,我們絕不能泄氣。」韓太傅語重心長地教導。
「但今天這事兒叫我怎麼冷靜啊!」
大皇子頹然後靠椅背,抬袖蓋住眼睛,悲嘆:「沒想到,真沒想到,原來父皇竟然——」
「不!您別胡思亂想。」
韓太傅心裏惴惴不安,卻堅決打斷,勉勵道:「殿下,朝廷上下多少官職?並非只有一個戶部。戶部丟了就丟了,我們有吏部和刑部,裴卞陽和江勇都靠得住,慢慢兒來,慶王在朝堂上的聲望不如您,他尚武,為人過於剛正強硬,但須知水至清則無魚,朝堂近似戰場而又非全然戰場,大成一向是文官為主,我們已經營二十多年,懇請殿下切莫灰心。」
「我——我沒有灰心。」大皇子放下袖子,強打起精神,唏噓道:「我也沒有退路。」
「我們都沒有退路。」韓太傅心平氣和。
雙方對視一眼。
「廣平王不日便會入京,按律,宮廷少不了辦一場盛大接風宴。」韓太傅忽然提起。
「應該吧。」面無表情的大皇子靈光一閃,驀然湧起一股心虛,慢慢抬眼,忐忑問:「對了,莫非父皇還因為當年皇后薨逝、廣平王無旨未能回京奔喪的事兒耿耿於懷?所以敲打我?」
「不可能。」韓太傅搖搖頭,耐心解釋:「戶部尚書和左右侍郎,多麼重要的職位,陛下聖明,豈會用社稷安穩大計敲打誰?」
「但願如此。不過,他近幾年偏心老三是毋庸置疑的。」大皇子臉色陰沉沉。
「今後必須更加提防慶王及慶王黨。」韓太傅語氣極凝重,話音一轉,卻說:「但眼下另有一件要緊之事。」
「什麼?」
「聖旨下得突然,大大出乎我們意料,娘娘一定十分焦急,後宮無後,以貴妃為首,她正撫養着廣平王的兩個嫡子,這次廣平王奉旨回京,無論如何,一定要把皇孫妥善推出去!再幫忙養着,只會養出仇來。」
「您老顧慮得是。旻衡和旻裕終歸是祥弟的兒子,小白眼兒狼,回回見了我就躲,養不熟。」大皇子用力閉眼睛,忍了忍,最終忍無可忍,驚疑不定道:「仔細想想,父皇是否一早就對我母子不滿了?母妃這幾年忙裏忙外勞心費力,卻沒落着什麼好,反倒被當眾申斥了幾回!」
唉。韓太傅再度暗中嘆息,無奈勸慰:「俗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假如娘娘默默無聞,清閒倒是清閒,但殿下的前程呢?」
「我——」大皇子語塞,心頭猶如堵了一塊大石頭,屏息緩了半晌,憤怒拍案而起,「嘭」一聲,惡狠狠道:
「戶部三個要缺,本殿下盯了好幾年,今天居然全沒了!哼,郭遠背靠定北侯府,詹同光家世清貴,他們勉強夠得上資格,但容佑棠算什麼東西?即使政績斐然又如何?周仁霖那兒,這一回得用個徹底的。」
「您的意思是?」韓太傅俯身探頭。
大皇子快速說:「容佑棠大逆不孝,謀殺嫡母殘害手足,趨炎附勢攀附權貴,罪行累累惡貫滿盈!」頓了頓,他語意森冷道:
「本殿下要讓他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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