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時期銀州築城之始,此處因盛產良馬而聞名,而馬在鮮卑語中又被喚作乞銀,是以銀州因此而得名,這座古城位於後來的陝西省最北部的榆林市橫山縣境內,此處也處於後世陝、甘、寧、蒙、晉五省交界地帶,自古也可說是兵家必爭之地。而古銀州城依山傍水,當年也是根據地勢沿河傍溝而築,地勢也端的險峻。
夏國由東側攻掠宋境必要途徑此地,而當大宋發兵前來攻打,夏國也以此城為屏障抗衡宋軍,以確保腹地不失。所以現在銀州周遭的山峰以及谷口外方圓十餘里處都設下伏哨,而城堡周圍的軍鎮縣村也都有部曲把守。
本來銀州東側的壁壘、軍驛雖然時常要與宋軍發生大大小小的摩擦,如今也是交戰時期,只不過現在夏國處於戰略防禦階段,夏州、銀州方面軍司也曾探明東線的宋軍不及西面由童貫、二種、劉法等在夏軍中早就聞名遐邇的敵將主帥統領的兵馬眾多,宋軍進攻的重心也都在橫山西側的關隘壁壘上,所以現在銀州治下雖然戒備森嚴,卻也不至終日提心弔膽的提防宋軍前來攻打,甚至如前不久那般還會主動出兵騷擾宋國邊境軍寨,進行試探性的進攻。
可是現在位於銀州東南側三十里開外,一處主要用於監探宋軍動向的軍寨之中,有個夏軍將官癱倒在城牆上方,他就像是一隻剛被割開了喉嚨的雞那般時不時抽搐着身子,仍有大股的鮮血從喉頭噴出,那夏軍將官又在生死彌留之際緩緩抬起了頭,用無比怨毒的眼神望着眼前那個面露笑意,正緩緩擦拭着鋼刀鋒刃上鮮血的宋軍將官。
吳玠又向城牆下方張望過去,就見己方兵馬在寨子中橫衝直撞,箭矢四處激射,而軍寨中的守軍沒有將官指揮,早就像沒頭芥蠅一樣滿城的亂躥,只能漸漸被不知何時殺進寨中的宋軍蠶食殲滅。
「斬盡殺絕,且不可逃了一個活口向銀州治下其他軍寨通風報信。」
吳玠向旁邊的一個都頭官吩咐說罷,他又向城下的花榮點頭致意,方才正是花榮與他麾下善於百步穿楊射術的軍健逐一射殺位於此處軍寨一角的衛兵,吳玠這才率領士卒迅速靠近,再攀越過寨牆向寨子中的夏軍發動突襲。
由於宋夏戰線綿延不絕,無論是在夏國銀州還是在宋國綏德州治下會有許多規模大小不一的營寨壁壘,用的用於抵禦敵方重兵來犯,有的則只用於哨探警示,東線宋軍突然轉守為攻,又是吳玠、花榮這等良將出馬攻佔這座軍寨自然也不是甚麼難事。
然而蕭唐率部向銀州發動的攻勢,這才只是剛剛開始。
與此同時,在無定河南岸一片千溝萬壑,被丘陵拱衛的泥道上,有個騎在匹來不及配鞍的戰馬上,帶着三百多個甲冑不全、狼狽不堪的夏國軍卒倉惶逃竄,那將官時不時的回頭招呼,大聲嚷道:「快撤!速速趕回銀州去報信,宋狗這次出動的兵馬甚眾,看來此番真的是要......」
還沒等那將官把話說完,忽然他就覺得胸口一陣劇痛,當他愕然抬起頭來,就看前方土坡後面有個宋軍將官慢慢站起身來,那員宋將看來年紀才不過十七八歲大,就在那個夏軍將官墜馬倒地之際,在那宋軍將官身後又有許多弓箭手緩緩站起身來。
一蓬蓬羽箭襲來,又有許多夏國兵卒在箭雨中頃刻間送了性命,其餘走投無路的夏軍兀自要做困獸之鬥,他們嗷嗷狂叫着,拼命地抽着馬股不遠處的宋軍伏兵衝去。
「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清剿銀州城外各處軍寨的敵軍,提防夏軍攪擾我軍後陣,可是待夏軍發現我軍兵臨城下之後,銀州易守難攻,又如何能夠輕易打破?還要看蕭節帥麾下那謀士所獻之策,是否真能見得奇效。」
劉錡悠悠念罷,旋即他也綽起手中長槍,並且朝着迎面衝來的那些夏國殘兵殺將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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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延長逾百丈,城牆高約兩丈的銀川東側城牆上戎衛的夏軍士兵忽然喧譁聲大作,他們此時已然望見東方地平線上漸漸有滾滾煙塵升起,又過了片刻,便有群如蟻群般的黑點從煙塵中緩步進行,向着銀州城的方向而來。
人頭攢動的兵馬中間,有幾杆大旗迎着勁風獵獵飄動,上面分別繡着「宋」、「信安軍節度使蕭唐」、「瀘川軍節度使劉仲武」等大字,倏忽間,嘹亮的號子聲又驀然響起,鋪天蓋地的向銀州城中守軍飄蕩過去。
眼見宋國有大軍兵臨城下,城樓上霎時間叱令叫喊聲不絕於耳。然後蕭唐策馬踱出軍陣,他氣定神閒望着眼前那座地勢十分險峻的城池,看似並不急於號令麾下部曲立刻進行猛攻。
兵法有雲十則圍之,城池攻堅戰中,就算攻城一方的主將考量到敵方城池防禦體系與周圍地勢、城中物資儲備、攻城的軍械工具、攻守雙方的士兵數量、敵方城中兵源人口、將帥謀略、雙方士氣等一切因素,在很多情況下仍舊是攻城的一方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攻破敵方的城池,所以就連兵聖孫武都認為兩軍攻伐時攻打敵軍城池是最下策。蕭唐雖然出動數部奇兵掃蕩銀州治下的各處軍寨,但是在大量減少己方傷亡代價,卻也能夠順利攻克銀州的時機出現之前,他也不會貿貿然選擇教麾下兒郎去填命攻陷這座城池。
何況銀州在宋、夏兩國連年征戰中數度易主,兩軍主將也早就累積了無數攻守這座城池所能採用的戰術經驗。而在元豐年間,宋臣徐禧以雖然處於明堂川與無定河交匯處,卻不如宋夏東線交界處另一個去處馬湖峪險要,是以向當時的宋神宗諫言索性放棄了拓邊銀州而另築永樂城(然而當時老、小種經略相公的族叔種諤卻極力反對,並且力主在銀州城繼續佈置城防工事)隨後卻落得導致兵敗身死,之後重新佔據銀州的夏軍守將,想必也能通過先前無數次戰例,來洞悉宋軍攻打此處時所能夠採取的所有攻城戰術。
蕭唐眺望早已經過夏軍重新修葺的銀州城周圍河溝周護、群山拱衛,心中也甚是嘆服上一代的種家軍,同樣也是西軍領軍人物的種諤眼光老辣,如果這銀州輕易攻打下來,此處也早該被童貫、种師道等主帥視為必須攻打下來,做為宋軍向東侵吞夏國領土的橋頭堡,也不用等到他蕭唐揮軍東進之前還要被种師道叮嚀囑咐說此處能取則取,若無破城良策切的話可切莫一意孤行了。
看來向夏國主動進軍伊始,便已經遇到了一塊難啃的硬骨頭......蕭唐心中暗念,可是他的嘴角忽然又露出一抹笑意,又想道:不過就算暫且不打破這銀州城,卻也未必挫敗不了夏國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