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盞黃酒下肚,小心謹慎的葉春倒也變得愈發健談起來,他直言蕭大人既要走海路行商,須造大海舶船。針對海鰍船等大型踏槳式的車船,蕭唐在言語中也提醒其在如今恁般時節,靠人力驅動運轉的明輪船多半有不能在淺水航行,以及不便入海航運的弱點,並問及葉春是否有能力加以改進。
本來顛沛流離的葉春終於能在密州板橋鎮蕭唐名下的船廠得到重用,自然要施展出自己所有的本事好教已決議投奔的明主知道他的能力。
是以只做片刻思付,葉春便侃侃言道這也不難,尋常船舶使風搖櫓,俱不得法,更兼船小底尖,難以用武。可是有道是車船新製得前規、鼓蹈雙輪勢似飛,而除了大船挾二輪蹈之,翔風鼓浪,再想掛帆而疾行,所造省易而久固,以湖船底、戰船蓋、海船頭尾的方式改良,未嘗不能早出江海淮河無往不可,往來極為輕便的結合湖船、海船特徵的新型江海兩用船(南宋紹興十年,時任福建安撫使張浚上書宋高宗打造海舶至山東以從側翼攻擊金兵,而後明州定海水軍便打造出江海兩用的船舶,是以在兩宋交替的時代,這也是被當時的能工巧匠所能掌握的造船技術)。
蕭唐眼見葉春說得十分自信,大概也能了解道原著之中高俅急於攻破梁山泊大寨,葉春也是因地制宜,針對梁山泊港汊縱橫數千條、四方周圍八百里的內陸大湖泊型水勢而獻大小海鰍船圖樣用來攻擊梁山水軍,可是現在針對製造走海路的大船,葉春同樣也有能力加以改進。
宋朝時節官造船舶分暖船、淺底屋子船、騰淺船、雙桅多槳船、破冰船等許多種類,不但設計合理,而且多是船型巨大的萬斛之船,民間的造船場所改良的船隻類型更是多樣,孟康當年監造用於押運花石綱的大型綱船,有他與葉春相互合作、加以印證,改良研發等事宜自然也能十分順利。
蕭唐便當即拍板決定任由葉春與孟康合計針對造船時水密艙、減搖龍骨、平衡舵等方面加以改良之後將紙畫成船樣,用於海運,至於砍伐、購入木植與造船物料等事宜也全權由葉春負責。葉春聽罷更是大喜過望,連連恭身說道小人必當殫精竭慮,絕不負蕭大人的重託。
蕭唐也注意到了本來謹慎的葉春在說及造船改良等事宜時候,他的雙目中漸漸的散發出異樣自信的光彩來,便如二龍山大寨中同樣不擅長為人處事,可卻又是製造炮具的能手巧匠轟天雷凌振那般,人只有在從事自己最是熱衷、最為擅長的領域內大施拳腳才會真真切切的體會到那種全神貫注的幸福,就算葉春對綠林草莽極為排斥,可是他在這個時代也屬於被屈沉埋沒的專業性人才,待其與自己日漸相互信任與彼此親近,便是落草聚義,卻也能給葉春許多能夠施展才華的機會,想來也不是沒有機會教他甘心在綠林大寨中做得個職事頭領。
雖然眼下還不便將自己暗中執行的計劃告知於葉春,可是蕭唐也知自己拿重金足以教葉春心安,而留在密州板橋鎮的船廠為自己賣命。可是比起這個只圖安身立命的妙手船匠,要教那個鹽梟出身的徐文對自己徹底敬服,似乎也要另換一個套路。
雖然都是受蕭安僱傭,在密州商號內打踅的管事,可是蕭唐也很明顯的能夠徐文與葉春二人之間的關係非常不睦。葉春記恨綠林強人,偏生徐文又是一身草莽習氣,而徐文眼見葉春唯唯諾諾似也十分瞧他不起。眼見葉春一直侃侃而談,在蕭唐面前賣弄自己的本事,徐文冷眼乜見後心中也十分不服氣。
可是葉春這廝的造船的本事的確勝過自己許多,若說水性駕船的本事...徐文在投到密州受蕭安僱傭也已有了段時日,他也見過有阮氏三雄、張順等水性精熟的好漢時常出入,是以徐文自問雖然潛水駕船的本領自己也算是端的奢遮,可要是阮小七、張順這等能人來比較......似乎還遜了一籌。
老子非但要豐厚的月俸酬金,更要在此處在一眾好漢面前爭個顏面,也省得被葉春這個怯弱的撮鳥給比下去.......那麼俺又憑甚麼本事要在這蕭唐面前露臉,教他知道老子是個千里挑一的能人而不至教他們給怠慢了?
徐文心中念罷,他忽然把眼一瞪,對篩酒的酒保吼道:「直娘賊!你這廝把老爺們當做娘們不成?是嫌咱們不能吃酒,還是欠你這鳥店酒錢,再換些燒口的烈酒來,且酒把大碗來篩,不耐煩小盞價吃!」
暴起的喝罵聲蓋過了葉春的聲音,酒席上蕭唐、蕭嘉穗、蕭安、阮氏三雄、張順等人也都齊刷刷的朝着徐文那面覷見過去,那酒保被徐文劈頭臭罵得先是一愣,旋即也只得忍氣吞聲告了罪,又換上幾個大碗、幾罈子酒後,再篩了酒來遞到徐文桌前。
蕭唐冷眼瞧着徐文又將盛滿酒的大碗推到自己面前,又見他長身而起,將手中酒碗一舉,再瓮聲瓮氣的說道:「蕭任俠是名震江湖的豪傑,俺也聽聞恁善使一杆大槍,雙刀的本事精絕,拳腳武藝在道上傳聞竟也是手段高強的。俺自然佩服的緊,這碗酒也須當敬恁!」
聽徐文說罷,蕭唐也大致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遂也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隨即說道:「也是蒙好漢謬讚,我也知強人自有強中手的道理,徐管事既然能將一口五十斤重的大刀使得靈便,自然也是力氣過人、本事高強的能人,卻不知又有何見教?」
徐文胡亂一抹嘴,又嘿嘿的笑道:「往日俺販鹽為業,往來瀕海數州,靠的不止是搖櫓下水的本事,憑身手也能教道上的人物不敢來觸俺的霉頭,京東路瀕海的軍州道上時常走動時,在登州地界只有個喚作病尉遲孫立的兵馬提轄似是個能人,說甚麼在海邊做犯禁勾當的小廝見了他都要望風而降...俺先前只把那孫立當做個人物,只是忌憚他是軍中官將,免得遭府衙軍司緝拿,卻也沒個機緣與他比劃比劃......
如今有幸投到蕭任俠麾下,俺做的也不再是販私鹽的犯禁營生討活路,自信憑本事也能與江湖中手段奢遮的好漢一較長短。蕭任俠既然是教江湖中人敬服的好男子,卻不知能否賞個顏面,以武會友,與俺過個幾招?」
還沒等蕭唐言語,在旁阮小七已不由的笑罵道:「徐大刀,你這廝好沒個分曉!我家哥哥是何等人物,卻要他紆尊降貴的與你切磋?說來我力氣應不如你,可是咱們卻沒比試過拳腳本事,要尋蕭唐哥哥較量,不如你我先來比劃比劃,陸上水下,任你選得!」
徐文正要一顯本事,便又豪聲道:「七哥若是賞臉,當然使得。」
「快當!來、來、來,酒吃足了,正好活動下筋骨!」
快人快語的阮小七驀的也長身而起,又拍着胸脯朗聲道:「咱們便手底見個真章,若是你勝得過我,我倒來喚你一聲哥哥!」
蕭唐卻猛的一揮手攔住了阮小七,他抬起頭來向徐文凝視過去,笑說道:「小七稍安勿躁,既然徐管事點名尋到了我頭上,大家較量比試一番又有何妨?若論水中的本事我既不如小七,只怕也及不上徐管事,不過無論是拳腳、兵械,也任憑徐管事挑選,點到為止便是,莫要傷了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