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李元慶的舒心、愜意,加情調不同,此時,在老奴的大帳里,氣氛卻是沉寂的可怕。??·
雖然昨夜幾乎未眠,但今天老奴一大早便起來了。
到了這般程度,他哪裏還會有心思,理會這些後金王公權貴們休息的好不好?
尤其是聽到了軍需官的稟報之後,他當即便召集一眾王公權貴議事。
昨夜,本來勢在必得的進攻,卻被李元慶一場大火輕鬆化解,此時,這些後金王公權貴們也『啞了火』。
雖然幾個大貝勒暫時摒棄了成見,要一致對付李元慶,不過,面對密不透風、固若金湯的海州城,他們根本沒有太多辦法。
此時,看着老奴猶如青毛殭屍一般的老馬臉,誰又敢不識抬舉多話?
除了頭頂上大帳被細碎的雨點打的『噼啪』作響,帳內眾人連大氣兒也不敢喘,生怕觸了老奴的眉頭。
老奴看着帳內一張張熟悉的臉孔,心中也是萬分複雜。
他的勇士們,不是不勇武,也不是不賣力,但奈何李元慶實在是太狡猾了。
面對長生營強大的火器,他們本來就沒有太多好辦法,再加之昨夜雨中的大火,這簡直是……
不過,老奴非常明了,即便再困難,事情也要面對。
李元慶是強,但只要能除掉了李元慶,明軍中還有誰?能直面大金勇士的鋒銳?
「都說說吧。說錯了也沒關係。咱們該如何破城?按照軍需官今早上的稟報,咱們的糧草,已經支撐不到一個月了。」
老奴語氣很柔和,眼神也溫柔了許多,挨個掃過在場眾人的臉。
「啊?這,這怎麼會啊?咱們不是在蒙古繳獲了不少牛羊麼?」
「咱們趕路這麼急,那些牛羊怎麼能這麼快?現在天又這麼熱,恐怕,沒有一兩個月,那些牛羊根本過不來啊。」
「那,那現在怎麼辦?難道要跟李元慶拼命麼?」
「不拼命能怎麼辦?你能指望李元慶把脖子伸出來給你砍?」
「………」
看着帳內對話已經開始有了火藥味,老奴心中不由更為煩躁,他好不容易、強自壓抑下來的心情,已經開始有些控制不住了,忍不住大吼道:「夠了!你們還嫌不夠亂麼?」
眾人都被嚇了一大跳,再不敢多說半句。·
老奴努力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李元慶已經勢大。你們就算是吵破天,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現在,咱們要一起想辦法,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剿滅李元慶,滅除這心腹大患!」
代善硬着頭皮道:「汗阿瑪,列位王公,李元慶坐擁地利之憂,火器又極為犀利。咱們若強攻,實為不智。想破海州城,只能是靠智取。」
「智取?老二,那又該如何智取?」阿敏看向代善道。
代善有些皺眉頭,阿敏這刺頭莫非又要發作?但此時此景,他也只能耐住性子,耐心解釋道:「我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大家齊心協力,一起來想辦法麼!這幾日怕都有雨,海州城又有這麼多水,咱們或許可以在這方面,多想些辦法。」
莽古爾泰道:「二哥說的不錯。這幾日的雨勢,咱們必須要好好利用。我有一種預感,這將是咱們的最好機會。」
岳托也道:「或許,咱們可以嘗試從東側進攻。積蓄水勢,衝垮東城門。只要破了城門,咱們就會有更大的機會。」
杜度卻搖了搖頭,「不妥。即便破了城門,李元慶的火器依然犀利。就算有雨,他還有這種大火,還是不穩妥啊。」
這幾年,面對李元慶,接二連三的潰敗,讓杜度一下子成熟了不少,在此時定計之時,他便也更為穩重。
片刻,杜度又道:「李元慶實在太狡猾了。咱們若想破海州城,還是要回到這個基本上,必須要智取。最好能用最少的兵力,做出最好的效果。這些年,咱們在李元慶身上損失的勇士實在是太多了啊。??要·咱們已經經不起這種消耗了啊。」
眾人不由都是深以為意的點頭。
在這一點上,他們可是感同身受。
從天啟元年到如今,大金八旗,又有哪一旗,沒有在李元慶身上折過勇士的性命?
尤其是他杜度,還有阿敏,那可都是血的教訓啊。
阿敏道:「若不行,咱們便再行招降之計。不防把籌碼再加大一些。就算把聰古輪給他又何妨?只要李元慶肯就範。咱們就不愁沒有滅他的辦法。」
代善和莽古爾泰都是點了點頭。
後金的格格們,包括後來滿清的格格們,一直都是為向蒙古和親準備。
但此時,李元慶明顯比這些蒙古的泥腿子含金量更高。
聰古輪嫁給李元慶,也並不算委屈,在很大程度上,也算是門當戶對。
代善道:「汗阿瑪,此計不失為一招妙計。即便李元慶不肯就範,但咱們卻可用此計來拖住他,麻痹他。李元慶就算再狡猾,但海州畢竟是孤城,只要時間久了,咱們總是會有拿下他的時候!」
莽古爾泰也道:「事到如此,也只能這樣徐徐圖之了。先把李元慶困死,咱們再慢慢想辦法。此人也算是個人才,就這樣殺了,也着實可惜。」
一眾王公權貴都是紛紛附議。
對於他們而言,只要能穩住、甚至是滅了李元慶,區區一個格格,又能算得了什麼?
聽着場中眾人的議論,老奴的心情一時也是五味雜陳。
聰古輪是他的么女,他已經這一大把年紀了,自然不願意讓他非常疼愛的么女離開身邊,還是嫁給他的生死大敵李元慶。
但此時這般態勢,除了此計,似乎並沒有什麼好選擇了啊。
就在老奴要拍板,把這件事情定下來之時,在人群最後的譚拜忽然道:「大汗,列位王公,奴才有一計,可破李元慶。」
此次軍議,只是後金甲喇章京以上的權貴,才有參與資格。
但譚拜因為父親阿敦的關係,也算是勛貴,便刻意跟代善要求,他也要參加此次會議。
代善也不想得罪譚拜這種真正有本事的新興力量,便點頭將此事應了下來。
但代善卻沒有想到,譚拜居然膽敢在此時亂放厥詞,忙道:「譚拜,此事你可想好了?」
譚拜忙出列跪地道:「回二爺,奴才已經想好了。奴才此計,跟列位的計策並不相衝,反而可以雙管齊下。」
眾人看譚拜有條不紊,沒有絲毫慌亂,已經開始有些接受了他。
阿敏忙道:「譚拜,你有何計?快快說出來。」
老奴的眼睛裏也有了一絲神采,「譚拜,說說你的想法。」
譚拜心中大喜,忙恭敬對老奴磕了個頭,仔細思慮片刻,這才道:「大汗,列位王公。奴才此計,還是要在水上做手腳。此次出征蒙古,有一個事情,讓卑職有了一些思量。」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果然,很快便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身上。
譚拜淡淡一笑,不疾不徐道:「奴才觀蒙古人的戰馬牲畜飲水,都很整潔,絕不會將戰馬牲畜的尿、糞,弄到河流里。」
阿敏不由道:「譚拜,這是人的常識,你說這有什麼意義?蒙古人河流稀少,每一點水,都非常寶貴,都是長生天的恩賜,他們又怎的敢去褻瀆長生天的恩賜?」
蒙古人是純粹放牧、遊牧,是純正的草原民族,他們雖也會捕魚,但捕魚只佔他們生活中很小很小的一個部分。
而女真人卻是漁獵起家,慢慢的也轉向農耕和放牧,他們也信仰長生天,但絕不會像蒙古人那般虔誠。
某種程度上,女真人跟漢民族倒有一些相似之處,他們很善於學習,學習別人的優點,取長補短。
但阿敏說完,他忽然也有些明白了譚拜的意思,不由猛的看向譚拜,「譚拜,你,你是想……」
譚拜從容一笑,「二爺,您的猜測並沒有錯。奴才確實是想,在海州城的河水中動手腳。咱們可將隨軍的馬糞、牛糞、羊糞,包在沙土袋裏,放入東側上游的河水之中。現在雖然下雨,但天依然很熱,李元慶又不是神仙,城中的用水需求必定很大。這些牲畜糞便,雖然不會讓李元慶這些人直接斃命,但影響他們的戰鬥力,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譚拜說着,眼神驟然銳利:「奴才雖未曾見過李元慶此人,但卻對他極為了解。據明人方面的消息,李元慶此時已經有了幾十房妻妾,每日無女不歡。聽說,他還招了個花魁入賬。甚至~~,連黑炭般的鬼女也不放過。奴才以為,咱們大金將小格格嫁給李元慶,他絕不會拒絕。」
「如此,雙管齊下,慢慢拖延時間。待到小格格來到海州城、與李元慶成親之時,便是咱們大軍動手之時!一鼓作氣,攻破海州城,鳩殺李元慶!」
譚拜說着,猛然揮舞拳頭,狠狠砸在地上的金絲地毯上,但片刻,他也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場合。
忙拼命對老奴磕頭:「大汗,奴才太激動了,還請大汗恕罪。」
老奴此時也被譚拜所言說的有些意動,渾濁的眼睛中精光閃動。
片刻,他哈哈大笑道:「譚拜,你起來吧。很好,很好。不愧是阿敦的兒子啊。只不過,若是李元慶答應了成親之事,咱們到時卻還要動手,豈不是受人以把柄?」
譚拜嘿嘿一笑,顯然早有籌謀,「大汗,此事不用擔心。只要能手刃李元慶,他~~~,他還能說話嘛?」
老奴和周圍一眾王公權貴又怎的能不明白譚拜的意思?
只要將李元慶除掉,想怎麼說,還不是全看他們的心情?
代善忙道:「汗阿瑪,譚拜此計可行。」
阿敏和莽古爾泰也忙道:「汗阿瑪,此計可行!」
岳托、杜度以及一眾權貴們也紛紛附議。
老奴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片刻,忽然一笑,「譚拜官升一級,賞金千兩,賜黃馬褂。來人,將洪強招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