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神情一凜,整齊應下,很快四散開去。
頃刻之間,街道兩旁的酒樓茶館便佈滿了神情戒備的弓箭手,手中彎弓,瞄準了人群當中的秦默,只等着陸琛一聲號令便要放箭了。
「郎君小心!」子琴很快看到了兩旁突然冒出來的埋伏,神情一凜,對着秦默低聲道。
秦默眉頭一蹙,清冷的目光往樓上一瞟,眼中波動了些許。
他越過不斷倒地的羽林衛,往前方看去,目光很快鎖定了被羽林衛團團包圍的陸琛。他低垂着頭在像身旁的士兵吩咐着什麼,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秦默這邊。
秦默眼神一冷,看向子琴和子瑟低聲道,「你們掩護我。」
子琴和子瑟看一眼陸琛,很快明白秦默的計劃,低聲應了下來,揮手示意北魏士兵前頭開路,他們護在秦默身側,不讓任何人有接近的機會。
眼見着秦默越來越逼近,陸琛忙舉起手,準備示意兩旁埋伏的弓箭手放箭。
說時遲那時快,他的手還未揮下,秦默卻突然一躍而起,腳尖在馬背上一點,飛快朝陸琛躍去。身後和身旁的羽林衛見秦默有想「逃」的跡象,忙一窩蜂地用刀去刺他和坐下的馬,可都被子琴和子瑟擋了回去。
秦默以人往為基,足尖輕點,很快就飛到了陸琛的面前。
這變故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陸琛還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就覺得脖子處有冰涼的東西抵了上來,低頭一看,竟是一把鋥亮的利劍,而握劍的手,正是秦默。
原來秦默已經到了他身後,將劍抵在了他的脖子之上,隨時有可能取他性命。
陸琛心中一陣發涼。
他方才幾乎沒有看清秦默的動作!他自認武功不弱,可在秦默面前,才發現自己幾乎沒有任何招架之力。背身不由出了一聲冷汗,兩腿也不自覺顫抖起來。
秦默低頭看了一眼他額上冒出的汗珠,不屑地冷哼一聲,在他耳邊用冰冷的口吻道,「叫兩旁的弓箭手撤下,否則」他的語氣愈發冰冷起來,「否則,今日就叫你葬身與此!」
陸琛一個激靈,身子不自覺一抖,脖子處頓時一疼,似乎被鋒利的劍刃劃出了一道血跡。
心中又是害怕又是不甘,僵硬在那裏,臉眼珠子都害怕得不敢轉動了。
明明自己也是見慣了風浪的人,可方才秦默那語氣,卻生生讓他打了個寒顫,仿佛聲音中有着難以招架的清冷,讓人從頭一直涼到腳,不敢生出絲毫反抗之心。
兩旁埋伏的弓箭手見陸琛在秦默手中,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屏住呼吸觀察着事態的發展,其他羽林衛也因此而有所忌憚,不敢靠近,打鬥聲漸漸平息了下來。
秦默冷笑一聲,看向陸琛,「怎麼?陸中郎將是打算在此英勇就義?」
陸琛猛地一激靈,終於回過神來。雖然有些丟人,但他並不想死在這裏,無論如何,先保住命要緊。這麼想着,忙衝着兩旁的弓箭手大聲喊道,「都退下!都退下!不要輕舉妄動!」
陸琛發了話,弓箭手們自然不敢擅自行動,小心翼翼退了下去。子琴和子瑟也趁此機會馭馬到了秦默身側,還將秦默的馬也牽了來。兩人護在秦默身側,警惕地看着四周的動靜。
見秦默的劍仍然架在自己脖子上,陸琛不敢輕舉妄動,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秦九郎我已經照你所說的去做了,可以放了我了吧?」
秦默沒有出聲,劍卻似乎逼近了幾分。
子琴睨他一眼,冷冷道,「你身後站着的,是北魏太子宇文默,要是不注意言辭,怕是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陸琛反應過來,慌忙改口道,「太子殿下,我已經叫人都退下了,你可以放了我了吧?」
秦默冷哼一聲,「怕是還要麻煩陸中郎將護送我們一遭了。」說着,雙手在陸琛後背一點,陸琛被點了穴道,頓時動彈不得。他心中升起一陣恐慌,剛要說話,卻感到秦默一把將自己拎起,往馬背上一扔,尚未坐穩,便見秦默也一把躍了上去,一手握緊韁繩,另一隻手將劍一扔,改為握住一把從衣袖中滑出的匕首,抵在了陸琛腰間。
一氣呵成做完這一串動作,他看一眼子琴和子瑟,然後馬鞭一揚,帶頭往皇宮方向行去。子琴忙馭馬跟了上去,子瑟則留在原地,指揮着北魏士兵將剩下的羽林衛和期門騎解決掉。
身後的北魏士兵見秦默制住了南錦的將領,士氣大增,再加上羽林衛投鼠忌器,尚未想明白該如何是好,便被北魏士兵打了個落花流水。
大獲全勝的北魏士兵士氣大漲,跟在子瑟後頭朝皇后衝去。
一時間,吶喊聲馬蹄聲響徹整個建鄴城。
長秋宮。
與城中沸反盈天的景象不同,此時的長秋宮是一片死寂。
皇后半臥在榻上,目光看向窗外,神情幽幽,眼中水波無痕,仿佛一派雲淡風輕。然而細看,還是能從她的眼中看出一絲不安。
一旁的高瓊卻沒有這麼冷靜了,不住地在殿中踱着步,沉重的腳步聲落在殿內每一個人心裏,激起重重的漣漪。
這時,殿外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高瓊神情一凜,帶着期待的目光朝門口望去。
出現在殿門口的是一個滿臉狼狽的內侍,似乎是皇后身邊的貼身內侍鄭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高瓊一驚,驚呼出聲,「阿楚,你怎麼過來了?!」
是的,跟在鄭榆身後的,是同樣一臉狼狽不堪的公儀楚,她頭髮凌亂,身上穿着普通的侍女衣服,還有幾分破破爛爛的樣子,不知經歷了什麼。
見到高瓊和陸妙容,公儀楚滿腔的不安和委屈仿佛終於找到了發泄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皇后心疼地上前將她抱入懷中,一邊拍着她的後背一邊低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幕後和父皇都在呢。」
公儀楚抽抽搭搭了半晌方才止住,淚眼婆娑地抬了頭看向皇后,身影哽咽道,「母后,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北魏大軍怎麼就突然攻入城裏了?」
皇后嘆口氣,將她扶到軟榻旁坐下,撫摸着她的頭髮柔聲安慰道,「阿楚別怕,不會有事的。」她一得了北魏大軍進城的消息,就立馬派鄭榆去昭陽帝姬府將公儀楚接進宮來。如果北魏大軍真的攻入了建鄴,那這皇宮,尚且屬於最安全的地方。她怎麼也不放心將公儀楚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帝姬府。
只是看公儀楚這滿身狼狽的模樣,似乎路上還吃了些苦頭。
她看一眼鄭榆,鄭榆會意,忙跪下解釋道,「回皇后的話,奴才到達帝姬府的時候,北魏已經攻進來了,路上到處都是北魏士兵,奴才怕被人發現了帝姬的身份,帶着帝姬東躲西藏了好一陣,好不容易這才進了宮。」
皇后「嗯」一聲,揮揮手道,「你也辛苦了,先先去歇着吧。」
鄭榆應聲退下,皇后又看向拂曉,「去打盆溫水過來。」
拂曉也跟着退了下去。
高瓊強自壓下心中的不安和狂躁,看向公儀楚道,「阿楚,現在外面是什麼狀況?」
公儀楚似乎真的被嚇到了,眼裏半天對不上焦,半晌才結結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只知道地上躺了好多屍體,還留了好多血,我好怕!」說着,驚慌失措地捧住腦袋,滿臉驚恐的模樣。
皇后有些不滿地瞥一眼高瓊,「陛下,阿楚受了些刺激,陛下還是不要逼他了吧?」言語中是顯而易見的不滿。
高瓊一肚子火氣,只是看着公儀楚那結結巴巴的模樣,終究還是沒有多說,只是走遠了些,一個人眉頭緊鎖地望着窗外出神。
拂曉很快打了溫水過來。
皇后接過毛巾,親自替公儀楚擦拭着臉上的污垢,又讓拂曉帶着她進內殿換了套衣衫。等收拾乾淨了,公儀楚狂跳的心才平復了些許。
她憂心忡忡地坐在皇后旁邊,又是不解又是擔憂道,「母后,北魏大軍怎麼突然就進了城?我聽說,領軍的還是秦默?」
皇后似乎不欲多說,「秦默為人,狡詐多智。此次的確是我們疏忽了。」她不願公儀楚多加擔心,是以只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下。
公儀楚卻愈發擔憂起來,「母后,北魏軍隊會不會攻進皇宮來?」想到這裏,她便緊張得全身發抖。她先前對公儀音多有得罪,若北魏當真攻了進來,頭一個要對付的,怕就是她和母后了,這讓她如何能安心?
皇后沒有說話,只無聲地摸了摸她的頭。良久,才用低低的嗓音道,「阿楚,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了什麼,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
公儀楚心跳猛地一滯,抬了頭呆呆地望着皇后,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說這話。
正待發問,門口卻又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殿門口望去。
這一次,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名羽林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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